呜呜,少、少主——”
一个胖呼呼的中年男人,像只乌龟般缩在地上,肩膀耸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青砖都被他哭湿了一大片。
“呜呜呜呜,少主,呜呜呜呜——”
哭声持续不断,痛心得如丧考妣,而几尺之外,坐在黑檀宽木椅上的严燿玉却意态悠闲,批阅着桌上的几叠帐册,不受分毫影响。
他高大且俊朗,肩膀宽阔、胸膛厚实,剃锐飞扬的剑眉下,是一双黝暗的黑眸。虽然身材比寻常男子健硕,但举手投足间却温文儒雅,不见半点傲气。
这个男人,是一把未出鞘的刀,无人知晓他其实有多么致命。
“呜呜呜呜,少主,您也理我一下啊,呜呜呜呜——”地上传来可怜兮兮的呜咽。
“刘广,起来说话吧!”他淡淡的说道,端起那三件一套的盖碗青瓷茶杯,以杯盖滑过杯缘,再啜了一口热烫的香茗。
“呜呜,属下罪该万死,办事不力,不敢起身——呜呜呜呜——呜呜哇哇——”严家商行的大掌柜刘广,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愈哭愈大声。
“刘掌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严燿玉叹了一口气。
“但是,这次的书画大展,咱们可是赔了银两啊!”一提起那件事,刘广的眼泪又喷出来了。
天下人都知道,京城严府不但富可敌国,且书礼传家,历代主人个个都是饱读诗书。如今的当家少主,更是写得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令人赞叹不已。
书画之类,原本就属于严家的生意范畴,京城内规模最大、设备最齐全的墨刻坊,即是属于严家。
因为京城内书画之类需求与日遽增,严府几间新的书画铺于同时开张,为了广为宣传,少主亲拟计划,搜罗名家墨宝、书册卷轴,举办书画大展,还广发请帖,邀请众多富商与文人。
严府上下动员,筹备多时,人人精神抖擞,原以为天衣无缝,肯定能以人气带来买气,赚进大笔银两。
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好好的一个计划,全教那女人给破坏了!
城西钱家的长女,特邀天下名厨齐聚京城,办了个热闹非凡的易牙祭。她租下城中一处广场,盖了座高棚,设宴千桌,广发请帖。
易牙祭的会场上,用的是苗疆的药材、塞外的珍馐、南方的瓷器。钱家的几位姑爷,都在钱金金的要求下,无条件提供协助。
不但如此,她还设计出几款药膳,经由名厨烹煮,开设滋阴宴与壮阳宴,男女的银两皆赚,京城内不论富商皇族,还是升斗小民,无不自投罗网。
反观严府的书画展,砸下大量银两,却落得门可罗雀,参观者少得可怜。
不少富商怕得罪严府,勉强的来露个面,在会场小跑步的绕了一圈,证明到此一游,接着就跳上轿子,焦急的喝令轿夫加速前进,直奔壮阳宴,深怕晚到一步,花费大笔银两才预约到的席位会被取消。
这下好了,不论是人气还是买气,全被抢光了!
严燿玉沉吟片刻,在脑中回忆那场易牙祭的细节。他的眸光闪烁,倒是嘴角那抹笑,始终未曾褪去。
“盈亏乃商家常事,用不着这么自责。”他简单的说道,温沉有力的嗓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是,呜呜,那些银两——”刘广又想哭了。胖脸揪得像包子。
“主意是我提的、计划是我拟的,就算有亏损,也该是我的过错,与你无关。”深邃的目光一敛,薄唇似笑非笑。
刘广却没这么好的修养,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擦干眼泪,仍是气愤难平,挪动着胖嘟嘟的身子,在房内不断踱步打转。
“少主,我说,这不是你的计划不好,而是钱家那女人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