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眼了,他高高提起,把她置于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杀了她,阿银。”
露琪亚微侧过来的脸像是已经死了的人,青白一片,转到眼角的眼珠特别空洞,不再看我,而是低垂着茫然地往下看。她似乎不是想看什么,只是身体被强行扭过来而已。
说到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空鹤和乱菊那样忽略背叛的。
“那就没办法了,”我拔/出神枪,将它水平对准了露琪亚,呼吸极缓慢:“射杀她,神枪。”
这是我说过的最平淡缓慢的一次始解语,犹如温柔地道晚安,而事实是,我平端在胸前的手冰凉冰凉的,我尽量不让它抖,好让刀刃能笔直地刺过去,不改变丁点方向。
然后就在我心脏提到嗓子眼儿时,一个身影几乎以跟神枪等同的速度插/进了刀和露琪亚中间,生硬地从蓝染手中夺走露琪亚……随之而来的是神枪刺入血肉的触感,远远地从刀身传了过来。
蓝染是故意的,我能从他松手的刹那看见他眼角细微的笑纹。
白哉的身影突然跟我记忆里的重合了,惨兮兮的几乎浸满了血色的羽织,牵星箝被打碎了,一侧的脸甚至没有露出来的皮肤,全是伤口流出的血。他紧紧揽住露琪亚,用身体挡住她,然后用心脏的位置承受了神枪的攻击。
我觉得那一刻,我的心脏似乎跟着神枪一块停了,停在刺破肌肉、堪堪触到内脏的位置。
胸口一条狰狞的刀伤还在渗着血,两条腿也根本就站不直——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比任何二维的画面都来得真实,比我想象中更具有冲击性,仿佛一股巨大的血流猛地直冲头顶,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唯独那双眼睛,镇定得如同夜晚的深海,蕴藏着某种莫测的巨浪。
我怔怔地收回刀,动作很木然,就连脸上常年锻炼出来雷打不动的笑意都凝固了一下,因为神枪上带的血随着回收的动作,不小心洒到了我手腕上。
滚烫的,仿佛能灼烧掉皮肤,直接渗入我的血管里。
白哉太过反常,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神清明纯粹地没有带着分毫质疑或愤怒,他死死地咬着牙,脸颊绷紧着,显出下颚一条刀削似的尖锐弧度。
露琪亚震惊地哑声呼喊着他,然而他眼也不眨地那么看向我,给人一种这个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动的错觉,我却恍然明白,他是在等我的一个解释。
从第一次骗他、利用他开始,不知道有多少次了,白哉渐渐不再用单纯的怒气来解决问题,他不断被我骗、被隐瞒,然后选择接受或不接受,自始至终,他所要求的都只是我一个个迟到的解释……而已。
我突然觉得他的眼神比溅到皮肤的血液更灼热,烧到了我的脑子和喉咙——因为这最后的一个解释,我恐怕永远也给不了他。
白哉固执的等待逐渐到了极限,我的沉默最终让他眼中的冷静瓦解了,他眉心轻轻皱了一下——他似乎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眉心很快放开,眼睛里深邃的感情和色彩逐渐消失,变得灰暗,浮出一丝死气来。
白哉昨晚情绪波动时说的话,始终如梦一样在我脑中盘桓不去,这会儿突然冒出头来——“市丸银,我要知道你做每一件事的理由,就足够了……哪怕是……”
我想他那时没说完的话其实是“哪怕是另一个谎言呢,总好过无声的消失和背叛”吧?
可不论是解释还是谎话,他都没能坚持到我说出来。他的头重重垂下去,膝盖终于承受不住,整个人瘫软跪倒,被露琪亚踉跄一下才接住,身体勉强没有倒下去。
无论这一幕是真实还是虚幻,都将是我有生之年最大的梦魇。
只有这一刻,我才能体会到市丸银的痛苦,那些故意为之的背叛和对珍视之人的伤害,就像扼住呼吸直到大脑麻痹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