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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2 / 4)

做类比,我愿把怀旧比做数书与翻书。怀旧便是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氛围,清点自己生命的背囊。这是一件赋有诗意的精神生活。因为我们会从这样的清点与翻览中给生命带来一缕轻柔的风。或许我们还会在无意中发现一些被我们遗忘而又苦苦寻找的东西:譬如生命的价值、譬如生活的意义、譬如爱与美好、譬如宽容与理解、譬如关于幸福、譬如……

死亡与他、你、我

死亡与他、你、我

李东辉

几年前,一位朋友不幸触电身亡。他是一位极有才华的青年画家,刚刚应邀访日归来,就是他半夜用电炉取暖做饭时,不慎遭此横祸。作为他的朋友,悲伤之余更多的是深深地惋惜,为他不满三十岁年华,也为他在美术方面的悟性与造诣。不经意间我也成了“祥林嫂”,逢人便讲朋友的不幸,似乎是想从他们那痛惜的唏嘘声中寻得些许慰藉。然而我失望了,他们在听了我的讲述后,面部僵冷如常,不见半点跟感情有关的表情,他们几近木然的神态,不由使人想到空旷的田野里一群只顾啃吃青草的驴子。我好愤怒,但又无处发泄,我清楚:即使我斥责他们的麻木不仁、冷漠无情,他们也会边嚼着口香糖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你的朋友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将无言以对,尽管他们这样说不妥,但似也没什么错。我真想给他们推荐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他们也许会或茫然或讥讽地问我海明威是谁。那样,我真的会无言以对了,只有一种悲哀与恐惧漫上心头。一段时间以来,我的确感到无话可说,日子久了,心上就有了一道伤疤,每逢阴天那疤就隐隐作痛。直到几天前我惊悉又一个生命的骤然消殒才想把这件事写出来。

几天前一位在大学教书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系一位女生卧轨自杀了,是位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儿,她在遗书中宣称:“结束这死一样沉寂、冷漠、缺少人性的生活,在那片刻的毁灭中获得一种灵魂的永恒。”与我的画家朋友不同,女孩之死带给我的震撼超过了悲伤与惋惜。深为自己不是她的朋友而遗憾,我真想跟她做朋友,说不定她会不选择自杀呢。香消玉殒,孤魂幽幽,我仿佛看到一张灿若鲜花的笑脸和一颗玲珑鲜活的女儿心,在天国的祭坛上跳动,跳动,永不停息,脉管中涌动着透明的血液,把太阳染得通红灼热,我和万物众生一样享受着太阳的恩泽,女孩在太阳的后面幸福地笑。

有这所大学的学生来家里玩,我跟她们提到这女孩,她们或避而不谈或说女孩不可思议,她们的态度让我想起了我的画家朋友,想起了啃吃青草的驴子,但似乎又觉得这种联想不确切,认真琢磨这件事隐约发现了两种反应的有别之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对生命的蔑视与轻贱,后者则是一种回避与掩饰,回避死亡的真实性,掩视对死亡的恐惧。我这样说绝不是对她们的贬损,是的,她们有理由回避掩饰,因为她们都那么年轻,还有许多浪漫的梦在等着她们去做,她们不想也不愿意这样过早地醒来。拥有一双洞穿一切魔幻幔帐,看到终极之门的慧眼,那是哲人学者的事,女孩就应该有做不完的梦。

或许是因为黑暗总会让人想到死亡的缘故,自打二十三岁上没了眼睛,我对死亡的关注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病床上那十八个月的日子里,我为了拒绝死神的光顾以非凡的意志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忍受着治疗的痛苦,然而当一张张病危通知单赫然放到床头的时候,当苦命的父亲母亲与他们生命垂危的儿子抱在一起等候死神的叩门声敲响的时候,我们又用死亡来彼此安慰,相互鼓励。在那个时候先是我笑着对父亲说:“人早晚是要死的,怕也没用。”而后父亲也笑着对我说:“对,人活百岁,终有一死,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后是妈妈抚着我的头,贴着我的脸:“乖儿,别怕,妈不离开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死竟成了亲人间相互慰藉、相互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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