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只好起来了。偷照一下镜子,镜子里的人眼圈儿仍青着,胡子也出得乱了。但是工作,必须得工作,这已是钢铁一般的人性法则,不想退缩。
我彻底缓过来的时候,已到下午五点多钟。洗漱一番之后,又出去把晚饭吃得很足,一时无论情绪、精神和身体,都轻巧起来。在路边呆会儿,观看造纸厂的北部轮廓和它的大门以及大门口进出的人。同样也有几个在大门外吸烟的人,也在观看。我不想再把心情弄糟,索性又到路边的商店里和店主聊了会儿。本也要打个电话,但最终没打。本也要买个口杯白酒,但又怕此时兴奋夜班又低落,终也没买。仅买了一条绿箭口香糖,剥了一片,又很潇洒地将包装纸捻成球儿弹出店外,但终也无聊,又回到住处来。他们这会儿都不在,就我一个人,我又想起刘楠。想也是白想,我已克制自己不再去找她了。
这一晚,像是有月牙出现,但厂区四周都有建筑物挡着,我没看见,总觉得西南天亮的比别处不同。晚上接过班后,果然看见两个陌生的小伙在车间里伫着。黑牡丹分配完活儿,便领了他俩到我这边来,她对我说,你要的人来了,你领着他们干吧。完了又对他俩说,这是你们师傅,你们可要好好跟着干,不会学着点。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不在乎将来的分值因添了人会比现在少。说实在的,无论这个企业如何改造,我对在这里拿高工资丰衣足食的想法早已泯灭。我只要尽量努力工作,并且无人挑差错就行。于是我毫无保留地手把手地教这两个小伙,尤其是告诉他们,我的磨刀经验、切纸经验、护手经验和其它经验。我最后看见他们笑了,才觉出自己竟像父母一样说道得太多。我其实带过好多年的班组,根本在骨子里就不在乎这两个新人。今天婆婆妈妈的,无非是希望他们能早点接替我,安全无差错,好让我休息几天。
现在兴双休,我这月已攒了八天的假了,我真的想好好地休整一番了。铁路上有一个词儿,叫“整备”,我觉得这个词儿不错,比较美。这一晚,我不困,因为当你熬过第一个夜班后,往后的两个夜班都好熬,反正生物钟已把握不住生命的意图和准点了。但若再连上几个夜班,人的身心就会如吐丝般深深地疲惫,那可不会因一个觉或一顿酒肉能舒缓过来了,这都是十几年的经验之谈。但今晚我不但不困,还很轻松,因为有帮手了。我又找来一把刀,让他俩都干起来,我只坐在纸卷上负责教导。黑牡丹又闲的过来说,给你这一添人,你的分值就少了。我淡淡地说,我不在乎。看着她走过,我又说,给个金山我都不在乎。两个徒弟就偷偷地咧嘴笑了。
其实我发现,车间里还另多出几个人来,她们可能也是那些职校生,但我懒得去看她们的脸面。这月马上又要闸工了,上月才开了几十块钱,这月我的分值有四百八十多,听他们说能拿到六七百块钱。但这几天不知怎的,我并不认为这钱算多。我早听说在银川,铁路、电信、银行等行业,人家能拿两三千了。这种差别让我在心里始终形成着阴影。看来今生今世,无论如何努力,也赶不上因世界的某种不公平而形成的特殊阶层。以前我最愤恨的是城管队,那是个养特权阶层子女的地方,他们穿着新的制服而且不戴帽子,出现在街面上也是闲逛,最多就是提把浆刷儿,把办假文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