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远道:“他不派人来便不疑心了?对统兵之将,监督制度一向如此。况且裴禹亦很可靠。”
尉迟中奇道:“他可靠?他可不是我们的人。”
尉迟远道:“正因如此,他才可靠。若是与你我亲近之人去向太师呈报,真事也成了假事,因此,裴禹甚可靠。”
尉迟中叹道:“可要他为我们说好话,又哪里容易?”
尉迟远以手拨着盔上簪缨笑道:“他愿说什么都无妨,反正这洛城已成囊中之物,早晚拿得下来。”
尉迟中挑眉道:“却是为何?”
尉迟远冷笑道:“高元宠这人,最是气量狭小,时时只想旁人在他眼前称臣,且是跪着称臣。赵慎杀了高又安,固然有他弹压手下的苦衷,可高元宠必恼他用高家人作伐。赵慎盼那救兵便是盼不来了。没有外援解围,守这城便是一步无解死棋。”
尉迟远这话当真没错,赵慎前后遣了数人趁夜突围,东去邺城、许都等处告急求援,没一厢能见人带佳音回来。当时诛杀高又安,他也曾担心惹起高元宠不满,可一则行格势禁,不得不为;又一则,他到底年轻气盛,觉得既为公意,高氏便不该挟私愤,况且洛城之重关乎中原局势,他亦因此生了自恃之心。谁知这救兵迟迟不来,连派兵的消息都没有。
赵慎不愿露焦虑之色,可嘴角已急的起了潦泡。他仍存着一点幻想,也许是这些人路上遇难,也许朝中正在准备?
这一日,他正带人验看整修的工事,有卫兵急急赶来报:“有出城报信的回来了!”
众人皆一震,赵慎虽也急,还是稳下心神沉声道:“先带他去休息。”说罢仍在当场,验看完了听管事的报了详情,又嘱咐了几句方离去。待径直回了营帐却见主簿谢让,长史李守德及两三个要紧的幕僚都已到了,这时是再掩不住心焦,来不及摘头盔便道:“人呢?”
卫士带着一人上来,赵慎见正是半月前遣出去的一名骑军小校。他见那小校虽洗了头脸,可仍满面风尘色,脸上几处擦伤,神色沮丧似都要哭出来,心内已预感不好,只强自镇定道:“怎么回事,你据实说。”
那小校未语先哽咽起来,赵慎此时如何耐得住如此;忍不住怒道:“你哭什么!”他本是个暴烈刚毅的性子,只是年纪长些后晓得逢大事要有静气,时时着意克制,可到底修为还不到家,真到了心急处便压制不住。他盛怒之下一屋人谁也不敢出头劝,却都不由着想:“也只有当日陆攸之在时能杨枝水灭烈焰,四两拨千斤。”
帐内静了片刻,倒是赵慎一时转圜过来,也恼自己人前失态,缓了语气像小校温言道:“是我失分寸了,不关你事,你别挂心。”又道,“你慢慢说罢。”
那小校见主将肯这般坦诚待他,这些日的磨难委屈全涌上来,扑通跪在地上道:“将军,大丞相不肯派兵,还把我们派去的人都押下了,小的是趁看守不严;拼命才逃出来!”
屋内之人皆暗吸了一口凉气,赵慎眉梢一抖,道:“丞相怎么说?”
小校道:“我们哪见得到他?驿站就接了命令,说洛城来的人一律扣住。我听那驿卒说,邺城里现在风传赵将军杀了丞相族弟,身边又出了个西燕奸细,不定哪日就要投敌献城了。”
赵慎气息渐渐粗重,紧紧握住佩剑剑柄,直挣得指节发白,口中却只道:“你下去吧,”又向谢让道:“给他记功一次,好好打赏财物。”谢让答着,忙给屋内卫兵连使了几个眼色,命他们将那小校带出去。
待帐内卫士带人都退了出去,赵慎仍死死攥着剑柄,一言不发,唇角肌肉绷得如斧凿一般。李守德试探唤道:“将军?”
赵慎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怆然冷笑出声,道:“我却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他总觉世间当存公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