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你!你怎么——”
小高丝毫不讶异,他甚至依旧显得彬彬有礼,说:“我今日来,给侯爷带来两样东西。”
郑德殷的怒气高涨,他猛地将那桌上的茶杯连着残茶一起掷到小高脚下的青砖地面,发出“砰”的惊响:“我问你怎会在这里!”
小高垂手默然不语,郑德殷也慢慢坐下来,心底了然,却是一片冰凉。
无论是谁至于这个境地,国破家亡,今日才悉知自己身边人竟是奸细,能做到郑德殷这个份儿上的,也怕算是涵养好的。
郑德殷脸上凝出一个疏离而讽刺的笑:“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高仰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答道:“从来。我从来都是岑国的人,从我一生下来。”
“真是忠臣良将!”郑德殷冷笑一声:“你这样说,倒是我瞎了眼,从那么许多人里挑了你出来。早知道你今日的飞黄腾达,又怎么会看上我那时的玉如意?”
小高又是沉默,然后说:“没用的,那时所有的孩子,包括那个打我的嬷嬷,都是岑国的人。无论你怎么选,都是没用的,只是……你刚好选了我而已。我六岁被送到代国,不惜做了内侍,已经将我的所有奉献给了岑国。”
室内又是一片静寂。
细微的灰尘漂浮飞舞在他们之间,这两人便好似玉像一般,一坐一站,久久无言。
现在已是初秋,北边的深宫自然比不得南面的王城。郑德殷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北上时候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萧肃的风声掠起,惊起寒鸦扑翅飞起,搅乱光影,尖利凄惶的叫声犹如大把芒刺密密刺在心头。
郑德殷背脊微微伏动,拳头紧攥,极力压抑自己的咳嗽声。
小高即刻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拍拂他的脊背。然而他才走一步,已经意识到不妥,立即停下脚步。他没有退下,反而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什,放在郑德殷面前的桌上。
一本册子。
风略略将那册子吹得翻过了一页,郑德殷一眼扫过去,看见几个字:通敌名单。
他立即拿起来细细看。
每翻过一页,心就往下沉一分。
册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郑德殷手也无力地垂下来:“我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你拿这个来给我做什么?我已经是亡国之君了,你还要来炫耀你的胜利。”
小高笑笑,也不知什么意味:“我只想叫你知道,大厦将倾,狂澜既倒,一切注定。你也无需怨我,更无须怪自己。”
“你原是为自己和我这个废人开脱来的?”郑德殷语气中不乏讥诮。
小高也不答,他负手道:“我的确是来赎罪,我有罪,你有罪,公子棠有罪。他操纵棋局,你我却甘愿成为棋子。你好好看看那通敌名单,你看看可有林怀琛的名字?”
郑德殷看他,指尖却动也不动,他浅色的瞳仁滑过一抹痛色。
小高看他的脸色便已经了然: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那里面没有他,但是他非死不可是不是?公子棠知道你多疑,安排了那些通敌的信件,叫人细细临摹林怀琛的字迹,然后公子亲自写给他的回信,又叫我在你耳边煽风点火。林怀琛是天纵英才,你却杀了他。”
郑德殷压低声音咳嗽,他想起他每一次动摇的时候,小高总会在他耳边说到代国如何如何。他甚至曾经装出激越的样子要以死相谏。就是在那时,自己对他深信不疑,直到他真的布下天网,下了十二道圣旨将林怀琛召回。
郑德殷沉吟许久,才道:“于你们,或许觉得他是不世奇才,可以收为己用;但是越是这样,与我,他就不得不死。”
小高缓缓坐到郑德殷的另一边,用指节一下一下敲打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