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地面上歪歪斜斜地走着,他还隐约看到查理·霍格弓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坐在高高的弹簧座椅上,把牛皮鞭甩向厚实的空中,由于雪压风淹,潮湿的皮鞭只是轻轻地响了一下。
风势还在增强,风在山中号叫,把雪吹成一个个刺人的小球;风把雪成片成片地从地面上吹起,又将它撒落在地上。风把冻硬的白色粉末刮进他们的衣服缝隙里,粉末碰到他们的体温便融化了。风又让潮气变成了冰,因此衣服变得沉重,硬邦邦地贴在他们的身上,把寒冷传到他们的身体里。安德鲁斯更加用力牢牢地抓住鞍角。他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将一只僵硬的手从鞍角上移开,伸展手指,并且用手敲打腿的侧面,直到手开始有疼痛的感觉;然后他又换另一只手,重复同样的动作。刚做完,第一只手又开始麻木了。由于双腿坐在马鞍上的姿势,马鞍上堆积的雪成了“V”字形。
风中隐隐听到叫唤声,马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马停住了,把他往前一冲。他又听到一声叫唤声,以为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弓着身子,顶着风,骑马沿着马车的一侧向前走,每一两秒钟,半睁开眼睛,吃力地向前看,想弄清楚是谁在叫他。原来米勒和施奈德正在前面等着他,他们的马迎着风挤靠在一起。当他走到两人跟前时,看到查理·霍格弓着身子,背对着风,蜷缩在两匹马中间。
米勒和施奈德低着头,僵硬地俯身迎着风,帽檐被刮在脸上。他们下了马,弯腰低头迎着风,在风中倾斜着朝安德鲁斯走来;米勒招呼安德鲁斯下马。安德鲁斯下马的时候,风力将他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前推去,猛然间他的一只脚被套在了马镫里,差点摔了一跤。
米勒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肩膀,把胡子拉碴的脸凑近安德鲁斯的耳朵——他的脸上有的地方雪化了,又结成了冰,因此脸既冷又硬。米勒大声叫道:“我们就把马车丢在这儿,拖着它太慢了。我和弗雷德解开马车轭套时,你管着这两匹马。”
安德鲁斯点点头,拉着自己马的缰绳朝那两匹马走去。他的马不肯往前走,差点儿把缰绳从他麻木的手上挣脱。他猛地用力一拉缰绳,马跟着他过来。他一只手抓住缰绳,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在雪中一阵胡乱摸索,脚周围的雪好像爆炸似的飞扬起来,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两匹马打成结的缰绳。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查理·霍格本来背对着他,这时转过身来。他的残肢插在他单薄的衣服里。他弯着腰,健全的那只手臂捂着衣服,让衣服贴着身体。一瞬间查理·霍格看着安德鲁斯,但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他瞪大灰色的眼睛,迎着刺痛的风雪,但并没有看什么东西。他的嘴迅速地一张一合,嘴唇扭来扭去,使得他嘴边的胡子抖动不已。安德鲁斯喊他的名字,但风把他的喊声刮到了其他地方;查理·霍格的眼睛一动不动。安德鲁斯走近了一点儿,把三根缰绳换到一只手中,伸出另一只手去拍查理·霍格的肩膀。刚碰到,查理·霍格猛地向后一闪,哆嗦着,眼睛仍然呆滞,嘴唇仍然动个不停。安德鲁斯又喊了一声。
“会好起来的,查理。会好起来的。”
安德鲁斯勉强能听到查理·霍格对着风雪和寒冷不断重复的话:“上帝帮助我。耶稣帮助我。上帝帮助我。”
背后传来一阵嘭嘭声,安德鲁斯转过身来。一大团灰暗的东西出现在茫茫的白雪中,嘭嘭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第一头牛被米勒和施奈德解开了。当牛的身影走进雪中消失后,安德鲁斯牵着的马惊跳起来。马的动作迅猛,让他吃了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将身体的重量压在缰绳上,一匹马的侧面重重地蹭了一下查理·霍格,把他摔倒在地。安德鲁斯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这时那三匹马并排走在一起,将他拉转过来,往前拉去,因此他失去平衡,脚在身后飞向空中。他的腹部和胸部重重地摔在雪里。好在他总算仍抓着缰绳。他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