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拖得愈加厉害。
所有人都看见他跛行的姿态,母亲闵氏更起身过来搀他,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弄的?摔了?”
沈嵁莞尔,摇摇头,反将母亲搀扶住,还慢慢拖着脚走。
“在江边受了些湿气,发沉,不大提得起来,故而早回来了。”
闵氏晓得他腿是怎样害病的,不免又是心疼又自责,当着外人不好说破,只得关照:“回头让师先生再好好看看。”
沈嵁扶她坐好,自己也顺势坐下,正与那女子隔桌对坐,距离合适。
“不妨事!”他说得随意,“一会儿让宝芳捏一捏,她手势好。”
话音落,闵氏顿时面带尴尬,脚在桌底下暗暗磕一磕儿子。沈嵁则微微偏头,眼神中装点出天真的困惑。
就听闵氏与他介绍,对面坐着的是城南孙府的二小姐,叫孙珏。
沈嵁听闻,暗自惊了一跳。他所知,城南只一个孙家,经营客栈与钱庄,不止江南三省,两湖、中州乃至京城都有分号。本县论根基沈家称大,可论豪富必然是孙家魁首。不过两家的生意无有竞争冲突,因此向来睦邻友好,便是今日去到马家贺寿,一早孙府家主孙忞就引车来接了沈彦钧一道赴会,真可谓融洽。但也仅止于此。两家的内府女眷倒少有往来。主要是到底差着辈儿,孙忞长沈嵁几岁,且称沈彦钧一声世叔。男人们为应酬,在外头客套客套也罢,内当家们却是无话可说的,不如省却了虚伪造作,不交际反而不生龃龉。
故而,今日即便来访者是孙府长媳也实属贵客稀客,未出阁的小姐独自前来,自然更叫人纳罕。
沈嵁禁不住确认:“是孙忞,孙世兄家么?”
闵氏笑嗔:“问得滑稽,还有哪个孙家?”
沈嵁毫不掩饰脸上的错愕,扶案起身,深见礼:“唐突来见,多有怠慢,孙姑娘海涵!”
豪门出身,孙珏眉目间自生一股傲气,性子却不骄狂,也起身郑重回礼,吟吟笑道:“沈兄客气!是小女冒昧前来,多有叨扰,沈兄勿怪!”
“哪里话来,姑娘言重了!”
“沈兄唤我玉则便好。”
“不可不可!”
“使得使得!”
“岂敢岂敢!”
“请坐请坐!”
沈嵁顿了下,抬睑望过去,见对方也正定定看着自己,眸光里映出顽皮,笑意中总天生夹带一丝讥诮。沈嵁便也笑笑,伸手做请,与她一道复坐下。
“闲来串串门子,”不等沈嵁寻话头,孙珏大方地打破了沉默,“顺便替嫂子看看,我那馋酒的哥哥是不是喝多了,又匿在贵府不敢回去。”
一番调笑,沈嵁颇感无奈,身旁闵氏则巾帕掩口笑过一场,对沈嵁道:“就说你父亲好心要办错事。帮着人家瞒,这可好,到底成我们的不是了。”
孙珏贴心地与闵氏添了茶,兀自半真半假:“伯母可莫错怪伯父了,他这样才是办得好呢!不然小女却上哪里逮哥哥去?逮不着,嫂子与我哭,哎哟,我可受不了那夹板气!”
奇怪她说话半点不带抑扬顿挫的情绪,就是懒洋洋冷淡淡,却每每惹得闵氏开怀大笑,带得一屋子的下人也感到轻松。
可沈嵁不轻松。母亲越与孙珏亲,他心里越打鼓,后脊背上一阵阵生凉。
他当然明白孙珏过来绝非是为迎接兄长的。自己虚龄二十有七,无妻无后亦无婚约,屋中婢女丫鬟调换几个,全捞不上一个侧室的名分,甚至连榻沿儿都没摸上去过,怎不惹人惴想?
这几年,闵氏旁敲侧击也与他推荐过几户听起来不错的女方,沈嵁一概装傻充愣蒙混过去了。想不到今日竟面临如此措手不及的杀手锏,说媒的人情都省了,女方亲自上门来相他,确堪称古往今来绝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