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冷了,我们就离开……”
小皇帝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说什么。
罗重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却只听到“虫虫虫”单音。
一只被冰水打湿了的草编蝈蝈虫被丢在木桶边的地上,已经散开了。
小皇帝挣扎的幅度慢慢小下去,打哆嗦近乎要蜷缩到水里。
罗重抱着小皇帝从木桶里跳了出来。
小皇帝浑身湿淋淋地蜷缩在他怀里,还打着哆嗦,小脸完全冻得发白,只是样子看起来凄惨,却并没有留下冻伤的痕迹,反倒是一直按着他的罗重,手指和脚趾上已经有些红肿了。
小皇帝发烧病了数日,这是头一次泡在冰水中必然的结果。
罗重一边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一边守着小皇帝,直到他醒过来。
小皇帝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显得有些迷糊,呆呆地看着眼前。
罗重原以为经过这一次,小皇帝该学会害怕了,然而当对方看到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只是朝他张开双手,委屈而焦急地看着自己。
“陆礼,我们该怎么做?”
小皇帝朝着罗重张了张嘴,开合间像是在念着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嗯嗯啊啊”的乱音,一个十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他想表达的一切都被掐扼在喉咙里,只能焦灼地用眼神向最在乎的人求助。
“主上仁慈,臣下无可奈何。”阴影里的陆礼跪伏在地上咬着字句说道。
罗重将手递给小皇帝,后者便如同咬住稻草的小牛犊一般,牢牢地缠抱住,湿漉漉的小脸在罗重练得虬实的肌肉上来回蹭着,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幼崽。
这很像罗重从小养大的那匹战马。
老罗将军曾经说过:在战场上,坐骑就是一个战士的半生,要让他达到与自己生死相契的默契,就必须亲自驯养。
因此,那匹坐骑不止一次在战场上救过罗重的命,配合他一切严苛到生命极限的命令,成就罗氏的荣耀功业……直到最终,成为某个英雄的裹尸布。
从此以后,罗重就不再亲自养马了。尽管那些温驯的动物无法带来往日尽情的厮杀,他却再不愿亲自饲养了。
罗重将宽大的手心覆盖在小皇帝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他纤细的头部。
这似乎让小皇帝觉得很舒服,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有意无意地向罗重靠去。
“陛下的情况决不能让南边察觉……主上的仁慈对陛下对万民未必不是另一种伤害。”
陆礼说道此处沉默了下来,他在等待这个年轻的权臣自己想明白,否则他所作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小皇帝在罗重的安抚下又重新睡着了——他还在嗜睡的年纪里,这样并无可厚非。
“说吧,你的办法。”过了好一会儿,罗重才开口。
陆礼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罗重,却无法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只得端坐了身体,视线沉在光滑的地面上慢慢说道:“臣下少时在乡间贪玩,常常背着先生偷偷溜出书苑,只为赶到集市上看热闹,那时候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便是一种牲畜戏……那些饲养者手中蠢笨的家畜能够像人一样表演节目,主人让它们坐下它们就乖乖坐下,主人让它们跳舞它们就举起蹄子跳舞……”
陆礼说道此处,顿时住口,偷偷抬眼看了看罗重。
蠢笨若飞禽家畜也能够驯养成形,何况是万物之主的人呢?
罗重低头看着昏睡的小皇帝,侧着身的姿势恰恰挡住了半边脸,让陆礼看不清此刻他是否有任何情绪流露。
陆礼还在费力揣摩着对方心思的时候,罗重便拂袖走了,只看着那喜怒难辨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小皇帝的寝宫。
将一国的帝王与乡间蠢笨的牲畜相提并论,并且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