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仪神色冷峻;而杨万顷的眼神仿佛要把自己吞下去;而在场的其他御史想也知道不会为自己说话;尽管他之前几天咬咬牙熬过了第一轮的拷讯;但这次杜士仪一上来就拿准了自己的七寸;他只觉得一颗心仿佛随时要跳出了嗓子眼。
“不关你的事?考绩改动过的这二十三名官员中;其中有四人是和你同乡;两人是和你同姓;我暗中让人查问过你家中邻舍;你虽为吏部考功令史;薪俸微薄;但自从在尚书省吏部考功司做事后;出手却极其大方;长安城外的家中呼奴使婢;较之三五品的京官都要奢侈。而你家祖上寒微;我问你;你挥霍的这些钱财从何而来?”
四十九名胥吏关在牢里;杨万顷审问都来不及;顶多腾出人手去整理他们的籍贯出身等等;再要调查其他就力有未逮了。再加上杜士仪用主理的名义要去了大多数的文牍;他只能拿出自己看家的本领严刑拷问;以此对付这些让吏部侍郎李林甫丢了大脸的胥吏们。因此;听到杜士仪先后两问;他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果然;那跪倒在地的岑永进一时浑身打哆嗦;待还想再虚词搪塞的时候;陡然又听到杜士仪又是一声厉喝:“你收受了你的同宗岑贵多少钱;竟敢胆大妄为;将他的三个中下考全部都改成了中上考?”
“我……我……”岑永进简直觉得背后那些僚友射来的目光随时随地都能把自己扎穿;他张口结舌好一阵子答不上话来;眼见得杜士仪脸色转阴;他更是紧张到了无以复加。
“我已经拿到了你家邻舍的口供书证;又有你的左手笔迹与考簿上六份存档作为对照;你若是还敢抵赖;律法不容情”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九十三章 点睛之笔
尽管在旁人看来;杜士仪仿佛坐在中书省的直房里;一直都没有真正过问审理案子的事;但等到他今天真正发难;先揪出岑永进;又利用各种关联往来等等旁证;继而当堂揪出了将近五十名胥吏之中的七八人时;堂上从最初的一阵阵小小骚动到最后;已然变成了鸦雀无声。
御史大夫崔琳和御史中丞裴宽一直对杨万顷这么一个张狂的下属很不满意;可此人因为前次张审素之案深得圣眷;若拿不到其痛脚;他们谁都不好以大欺小;今天这一幕顿时让他们觉得大为痛快。
从此前获准进入考功司库房查阅考簿;到这次借了大考之年揭开了考簿舞弊案;杜士仪一面让鲜于仲通和张兴在外头查那些更改了考绩的官员;一面让林永墨带着两个仕进无门的胥吏查吏部考功司的这些吏员;齐头并进之下;他自是轻轻巧巧就把这些胥吏中的贪赃之辈给揪了出来;亦是反衬得杨万顷残暴无能。眼见得最终剩下的胥吏们齐齐露出了得脱生天的庆幸笑容;他方才微微颔首。
“先将岑永进等人全数下监;至于剩下的人;找人作保山之后;就可以先行归去了。你们今次所吃的苦头不小;然则日后做事;需得把眼睛擦亮;不要凡事觉得事不关己就漠不关心。我朝除谋反恶逆不道等等大罪;并不连坐;但你等扪心自问;胥吏狼狈为奸更改考簿并非一日之寒;缘何这许多年未曾暴露出来?若非一直有人三缄其口;怎会有今次这桩大案愿尔等回去之后好生反省;教导儿孙上进之余;也要好好教导他们为人处事的道理”
尽管只是短短一个多时辰;监察御史们散去的时候;却不免三三两两相熟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其中和杜士仪本就有姻亲和好友两重关系的王缙;不免被左右同僚缠住了;其中一人便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问道:“夏卿;你是杜中书妹夫的妹夫;听说又交情莫逆;应该知道他为人;莫非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动则已;一动则一鸣惊人?杨万顷平日在察院何等张狂;今日却硬生生被打了个气焰全无”
“就连崔大夫和裴中丞都不得不给这杨万顷三分面子;这次他真的是丢人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