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清明老夫子觉得最近张家二姑娘很反常。
自从上次她拐着弯儿提醒自己要注意仪容后,想是回家受到长辈教导,后来变得安静许多,上课时把嘴闭得紧紧的。
但小女娃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若是心有疑惑,即便坐那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也会泄露内心的想法,或皱眉,或目光闪烁,或干脆垂下眼睑,种种神情,无一不是表明她心中对夫子所说甚为抵触。
田夫子觉得这情形很有趣,又觉得这么磨砺她的性子也不错,于是只做不知。
谁知最近这小女娃忽然温顺乖觉起来,一如翻腾的湖面变得风平浪静,有时明明见她先是很疑惑,跟着就抿嘴一笑,又恢复如初。
这神情落在一个六七岁小女娃身上,越发显得奇怪诡异。
田夫子无法淡然了,他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若说小女娃转了性子,好像也不大可能,性情的变化非一蹴而就,哪有短时间内就转变的。
于是,他有时故意解说偏颇,尤以对女子严苛为最,然后试探她的反应。
譬如才艺课上,教她吹笛时。故意威严地说道:“女儿家要行止端庄,做到清闲贞静,便是吹笛时亦是如此。切不可再有爬到树上、或骑牛吹笛的念头。”
红椒乖巧地点头,忽闪着长睫毛道:“夫子说的是。女儿家要时时留心举止端庄。”
等她反驳的田夫子被这回答噎住了,面色古怪地看着女娃儿,不知如何说才好。
却不知红椒在心里想:等没人的时候。我在自己家,骑马也好,骑牛也好,哪怕我骑大黄(狗)哩,谁管得着?
因有个女娃儿弹琴也不成。吹笛也不成,又不喜作画,下棋更不成了。看着旁人忙,她就急得掉泪。
田夫子便对众人道:“女儿家学这些东西,不过是怡情悦性罢了,究竟也不是非学不可的。倒是那针黹女红厨艺之类的,不可不学,更要勤勉认真,万不可懈怠。”
转头问红椒道:“张火儿(大名),你说可是?”
红椒急忙站起身。点头道:“夫子说的是,女儿家学一手好针线才是最要紧的。我天天都认真跟李姑姑学。”
李姑姑是女学请来的绣女,专门教女娃儿们针线绣活的。
田夫子再次呆愣。他愈觉古怪。
哪知红椒在心里想:《女诫》上说,‘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只要会做就成了。娘针线活也不好,也不会绣花,爹也没嫌弃她哩。
女学堂共有三间屋子,中间打通,隔断处以月洞门相连。
因来上学的女娃儿参差不齐,年纪有大有小,又有些在家学过文字,有些却大字不识一个,田夫子便将她们分作两拨。
将那些识得文字、有些基础的女娃聚集在第二间屋子,而不识字,或年纪小的就集中在第一间屋子;最后一间屋子则用来教授琴笛和女红。
今儿下午,田夫子先教完红椒她们,留下课业让她们自行温习,便去另一间屋子教授。
这一拨女娃儿刚学完《百家姓》,正讲《三字经》。
因《三字经》中有父子兄弟、孝悌纲常等内容,他顺便就将《女诫》掺杂着一块讲解。又因为她们识字不多,便先教她们将两篇文都背熟了,再逐句讲述。
正讲到夫为妻纲,就见前排两个小女娃挨着头嘀嘀咕咕,他便上前问缘故。
原来泥鳅的妹妹墨鲫听夫子说,媳妇要以夫君为天,要听夫君的话,就想问是不是不管夫君说啥都要听,却被香荽给拉住了,不让她问。
田夫子认出香荽是张家的小女儿,便温声问道:“张水儿(大名),你为何不让她问?”
香荽歪着小脑袋,忽闪着大眼睛,一头柔顺的直发垂在肩颈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