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声先至:先听到一阵悦耳的门帘响动,然后有暗香浮动,再是轻轻的,有些踯躅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消瘦而清秀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面前。
她的话不多,同许云峰说话,总是低着头,有些害羞怕生,且极少谈论家里的状况,他只能从简短的对话里得知一二。
公公的病不见起色,用药昂贵。丈夫来信,说就快回来了,需要钱。小叔欠赌债,不得不为之偿还,等等。
起先,她身上还有些首饰,珍珠耳环银手链。渐渐地,也不见她戴出来,想必是在别的地方贱卖了。她当的东西,起初是些珠宝首饰,渐渐也到古董花瓶,名人字画,然后又到一些普通小首饰。这便是山穷水尽的征兆。
有一方白玉辽砚,深得白月喜爱,还有一对火红的珊瑚珠耳环,红云一拿到手,就欢喜地戴上。
那些怕都是她平日里身上戴的,书房里用的。或许从前,她就是别这对红色的珊瑚珠耳环,用那方辽砚磨墨,她的丈夫提笔在宣纸上画一对戏水的鸳鸯。
最让人敬佩的是,生活如此艰辛,却从来不见她抱怨。出身这么好,却又这么能吃苦耐劳,非常难得。而且说到丈夫,脸上总会泛起红晕,像是还在热恋的少女一般。
红云说:〃变卖嫁妆的女子也是不少,有次我上门给一个老太太看旧货,银瓶,黄玉笔筒,玉压发……眼睛都看花。不过这么年轻就把傍身的嫁妆当了,想着将来也辛酸。〃
许云峰笑:〃她那在国外的丈夫也不知道在做点什么,怎么总是不停要钱?〃
〃开门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不需要钱?〃
〃她始终支持丈夫。这样的妻子太难得了。〃
白月从报纸里抬起头笑:〃小心,她是别人的妻子。〃
许云峰耸耸肩,〃我是感动,真的。她的情操,温柔贤惠,无私付出。让我想到我母亲那一辈的女人。〃
〃那时候的女人都傻呼呼地忠夫。〃 红云嗤之以鼻,扭头看姐姐手里的报纸。
〃哦。段氏王朝的兴衰史给炒得特别火热呢。后人翻出老爷子当年写的回忆录,打算出版来赚取版税。哇!原来段家老爷子当初居然是革命志士,早期留学英伦,还曾给迫害入狱。袁世凯上台后,他娶了一个建筑商的女儿,就此发家。〃
她又翻看娱乐新闻去了。
随后几天,许云峰去了外地出差,再回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红云独自在店里,见他风尘仆仆地进来,忍不住嘲笑他,〃你这么一副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我?〃
许云峰问她:〃我走的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红云翻白眼,〃许公子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合伙人了?〃
〃红云你真不厚道,我这是关心朋友。〃许云峰一本正经的样子。
〃糊弄谁呢?那位太太一直没有上门来。〃红云嗔笑,忽然表情一转,叹气道,〃一个女人变卖自己的嫁妆,需要下多大的决心啊。可你看她丈夫不闻不问地躲在国外?这样的一番热情,还不是便宜了那只白眼狼。〃
还想多说几句,楼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只好去接电话。
她才走,天上打了一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外面顿时一片白茫茫。强劲的风吹得门帘哗哗响,雨水溅了进来。许云峰起身,把玻璃门关上。
走到门口,他随意地往外面街上望。对面店铺的遮雨棚下,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隔着雨帘让她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他立刻打了伞跑过去。
少妇的头发已经濡湿,旗袍的裙摆也已经贴着脚踝,嘴唇乌青。
许云峰为她打着伞,同她回到店里。段太太脚上的布面平底鞋已经湿透,也许是冻着了,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因为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