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未仍对着别处:“谢谢你这样关心我。行!跟我到房间去选字画。”
进屋。墙壁被粗糙地粉刷,墙上的诗全然不见。墙壁呈不纯净的白色,窗面雪光映照,冷之外又添了许多的空寂。
那排奇奇怪怪的瓶子还在,寒风中泛漾出一排整齐冰冷的光点。
“这些破瓶子,有什么用吗?”
君未打开抽屉,给韩绮梅看那些长短不一的瓶咀:“早期蓝调吉他手的创意,敲破玻璃酒瓶,瓶口约手指长的一段酒瓶套在手指上,在吉他指板上滑动,造成特殊音色。”
他取一个套在手指,在吉它上滑出一波乐音。
“原来如此。那个戴宽边帽的人是你的偶像?”
“可以这么说。你别小看他,他可是个才华慑人的吉它手。他永远明白音乐中情感的重要,不至于反被技巧框限。听他的作品,像火焰又像喷泉,永远令人动容。可惜,这家伙在今年的8月27日……对,是8月27日,坠机身亡。现在,许多乐手都把他当神一样地崇拜,他手下出来的音色,注定成为绝响。”
君未讲话的时候,好象到了精神归宿的地方。一个人,也只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精神归宿处,才会以纯粹的饱满的热情去表达内心所想,表达得要言不烦。那次在校长室,他在谈语文教学要重情思韵味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这点不肯流俗的品质,让韩绮梅深深的钦佩,不只是钦佩,是油然而生的敬仰。就是为工资的事与胡维贤直言对抗,她也相信,他是那种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的人。他在一片遥远的土地,那里玄光斑谰,风拂过草地,大朵的白云轻轻碰触着山尖,沉静的湖,高飞的雁,马的嘶鸣,风中的荻花,还有夜,孤独的窗口,孤独的男子,紧张又婉约的旋律,迷离又固执的寻找……
韩绮梅不留意又入了幻想。她终是害怕。害怕在心底乱蹿的一团火冲破了她的皮囊。那是情感中最柔软最热烈最纯粹的部分,她要把这一部分给他,和他一起,在那一片遥远的土地。厮守。流浪。
田君未把帐顶上的字画拿下,给韩绮梅看。有毛泽东诗词抄,有警世的对联,有古诗词。
韩绮梅心不在焉地选出一幅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就这幅,蛮好。”
田君未接过,开了后门。一阵风扑进,田君未缩了缩脖子。他穿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毛线衣,衬衫,领子敞着,毛线衣的V型领把脖子衬得很长。黑色大衣,在蟠龙街出现过。
田君未把《水调歌头》字画丢在雪地,一阵风将纸张送回屋内,田君未进屋,将《水调歌头》再次丢进雪地,一脚踩下去,字画上留下深刻的脚印,他进屋,把所有的字画丢出。那一脚生生的踩在韩绮梅的心上,她扑上去要救回字画,田君未又一脚踩上去。两人怒目相对。韩绮梅几乎要哭出来。
“你要干吗?”
“连金丝猴都懂得爱惜自己的尾巴,中了毒箭,它们情愿咬断金色尾巴扔到荒山大江之中,宁死也不把美好的东西当牺牲品。”
“可你是人不是猴子!送幅字画也不至于严重到你说的地步!”
田君未盯牢了韩绮梅问:“有尊严的金丝猴与放弃尊严的田君未,更喜欢哪一个?”
韩绮梅幽叹,何尝不喜欢你敢说敢为的样子,何尝不着迷你对真话的狂热,为了留你在凌波中学,我可以放弃坚守的立场,甚至实践我低视的行为,你要留在这里。
“我看你这人只有远离尘世才得安身。”她言词带了火气。
“我知道我自己应该怎样活着。”他分明不让她再说。
田君未划燃火柴,点着字画。无声无息升起的焰,白雪皑皑中,美如流霞。
韩绮梅沉吟不语,神情哀然地看着字画如何焦卷,火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