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流民,往南的,去寻生路;往北的,去寻亲人。长途漫步的男女老少,疲惫不堪,脏污憔悴。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埋头寻路。
赵东楼在沿街的廊房坐着,部下诚惶诚恐的禀些事务。酷暑时分,军中粮食总是跟不上,他很是心烦,又怪不着下属,便偏头去看街上。
灰头灰脸的人群,几乎不分男女。若是谁失了亲人,恐怕用眼睛是难以寻见的?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人群,心中隐隐作痛。
那个人,不知为何,凭空失踪了。
从此,他的心中便挖空了一块,再也合不拢。
候在门口的陈泰忽地轻呼一声,赵东楼看过去,见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外头北去的人群。
陈泰从不是轻浮之人,赵东楼有些讶异,唤道:“陈泰!”
陈泰犹疑着过来,轻声耳语两句。
赵东楼霍地起身,上马,往北直追。
一张一张陌生的脸惊讶的回头看他,可哪里有她?
一路奔了十数里地,前面是荒郊野外,夜色渐暗,目光所及,不见人影。
“我瞧着……,那双眼睛,十分像容娘子的。可……,可却是郎君打扮!想来不是容娘子,不然,她若活着,来此作甚?”
赵东楼看着前方,山势起伏,蜿蜒小径不知通往何方。半响,方道:“回吧。”
到底还是在信中告诉了徐守中。
那样的人,叫他敬重。用情一事,只在心中。他总道徐守中余儿女情事上凉薄,却不想是一个藏的太深的人。
夜半寒凉,徐守中翻了个身,枕边的硬物磕碰着他的脑袋,他将那物攥进手中。
那是一把匕首。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徐守中的大拇指摸过刀鞘,顺着每一条刻纹抚过,直到尽头,复又闭紧眼睛睡去。
☆、第一百六十章 重逢
兵士们皆知晓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淮河沿岸的军队,不是忙于应付渡江的金狗,便是焦头烂额的应对境内此起彼伏的匪患。援军暂不可靠,粮食将尽,城不可弃,唯有一拼,许能绝境逢生!
况,五百将士对两千金狗,亦非绝无可能战胜!
己方为守,彼方为功,凭着城墙,好歹也要砸死他们几百!剩下的,有神威将军在此,心里也多了几分胆量。
只是,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似乎还缺了点甚么。缺少,将这条命抛出去的孤注一掷!
绝境,于冥冥之中已然逼近。
天色阴沉晦暗,远处,黑压压的天幕似要贴近地面一般。
刺骨的寒风刮的城墙上的旌旗呼呼直响,值岗的兵士觉得自己只剩了几根骨头孤零零的挂着,寒风肆虐,毫无阻碍的穿过身子,直往身后的淮南平原扑去。
脚冻得麻木,身上似乎毫无热气,枪杆愈发如冰柱子一般,全然凭心中意念牢牢握住。
“直娘贼,要下雪了么,莫非要冻死老子?”
“傻子,下雪才好哩!便是淮河不冻,也要起一层冰凌子,叫那金狗不敢过江来!”
两个站岗的兵士身子笔挺,嘴巴却在动,眼角余光可以瞥见对方紧绷的侧脸。
经验最为老到的兵油子王老三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笼着手佝偻着身子在角落跺脚。
他听到此二人的嘀咕,嘴里空嚼了几下,左手抬起,抹了一把冻鼻子,嗤笑道:
“做你娘的美梦哩!金狗子不会想么,你瞧着咧,淮河结冰之前,他们会过来的。就在这几日,小兔崽子们。绷紧你们的皮,等着吧!”
闲话的二人听了,心知王老三所言很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