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和小心的呵护,不是因为他们和我荣辱相连休戚与共,而是因为在最后关头,他们真的愿意和我走在一起,即使我败了,他们甘愿认输也要保护我周全。
若是我倒在白玉祭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三百族人会高呼要我再站起来,会怒吼要我不忘祖上的威名,会哀求我顾念全族的利益。可是,我知道,父母和云溪是万万不会的,若真有那么一天,父母会为了我当场认输,云溪,想也知道,会轻而易举地打退那些要伤害我的红了眼的族人。
我很安心。
然而,我不知道,九天帝尊会不会允许这样的干预?大祭存在的本意,就是让两族相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九天对人界和鬼界的统治也就越是稳固。可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器物,为了二十年风调雨顺的安逸日子,我们已经屈服了千年。那么,按照帝尊的原意,原本地,那个刘海掩住长眉,神色冰冷的少年,他和我,谁生谁死,谁输谁赢?
这个问题在心中一闪,连我自己都不禁怔住了,这种异样的感觉太过明显。我自小到大,没有见过风族人,因为我根本没有去过水族领地以外的地方。风族的地域和我们理应相去甚远,我怎么可能知道谁是风族的祭司,我在大祭之上的对手?
可是那个形象,那个声音,确实那么清晰,那么确凿,细碎的刘海后面,那双眼睛初时透着寒气,却逐渐被一种难言的温度消散,水雾迷蒙中,原本抱膝而坐的少年,突然向我伸出了手。
☆、错愕
我有点心慌,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那只手缓缓伸过来,停在我手边,只要我轻轻抬起胳膊,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碰到。只有近在咫尺的距离,我的大脑近乎是条件反射地给出了一个危险信号,全身却都不听使唤,仿佛四肢百骸不受意识的控制,只有一颗心在推动。去吧,握住它。。。。。。仿佛是埋在心底发酵的渴望抽出了枝条,攀援的藤蔓找到了舒展的方向。
我觉得眼里有泪,可是怎么也流不出来,紧接着的便是双眼一阵剧痛,仿佛心脏错了节拍,带得我整个人重重撞在了石桥的栏杆上,失去了知觉。
我再睁开眼时,光线朦胧,眼前是一片浅灰,伴着眼睛隐隐酸痛,我心里一紧,难道是失明了吗?稍稍反应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我的右手死死压在眼睛上,此时已经有些麻木。身下似乎是柔软的褥子。我心里默默埋怨了一会儿父亲怎么不给我摆一个好点的睡姿,接着费力挪开手,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烛光,才看清原来自己已经躺在清心阁的房间里了。外面的厅中隐隐传来的是父亲和云溪对话的声音。
我本着求知精神,轻轻从床上爬起来,沾了点口水悄无声息地将纸糊的窗户戳开一个小洞,小心窥视出去。父亲同云溪坐在根雕的茶桌前,面色有些凝重,云溪转着手中的柳枝,一言不发。父亲的茶满着,云溪面前的已经半空,显然已经谈了些时候。良久,父亲才开口道:“这原本该是她的一个优势。”
云溪苦笑着摇头,执起杯子,拿残茶淋洗着手中柳枝的绿叶,“我只当两者没有妨碍。。。。。。可是她的眼睛却还记得。。。。。。”
父亲摩挲着双手,小心地问,“那确是一盏忘忧泉?我只是担心。。。。。。”
云溪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个不会有错。。。。。。只是这样的事情连我也是闻所未闻,本来这可以是取胜的一个筹码,如今我却不敢再叫她触及。。。。。。没有想到我们苦心回避的事情,终归躲避不了。”
良久无话,只有淙淙的水声似近似远。父亲黯然道,“不能致用的优势不如没有,神君的用意,我懂得。”
云溪颔首,“我不是没有想过解开忘忧泉的封印,毕竟这半年的功夫浪费得可惜。。。。。。可是她自愿饮下忘忧泉,便是说这半年,她宁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