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刀割,寂寥牵扯如丝薄。季青宛提一壶掺了水的陈年老酒,晃悠悠站在璧国千万青山中的任意一座,心中有凄苦,也有愤懑。
等下她回去一定要揍小常一顿。
两刻钟前,她蹲在暖炉旁觉得着实闷得慌,有可能是睡了十天的后遗症,总想出门溜达溜达。烦心事颇多,苦于无人可叙说,她从库房里扒拉出一只带嘴的葫芦,让小常灌了满满一葫芦的烈酒,想学小王爷武夜机借酒消愁,浇一浇心头的烦忧。
小常可能是怕她喝醉,偷偷摸摸的往烈酒中兑了一大半水,甚至还要多,她此刻喝的酒葫芦里的烈酒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烈酒,就连清酒一族都看不起它。比白水多了丝苦味,得仔细咂吧咂吧才能品出酒味。
季青宛心里苦啊。
她分明记得,史书上记载静王倒台是过完年后的事,撰写者用大量笔墨描写了静王被推上斩首台斩首的情形,端的无比写实,她一直将这一段当恐怖故事来读。而今不知哪里出了纰漏,静王倒台成了头年之事,她不知如此对今后的历史有没有改变。若有改变,产生的蝴蝶效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静王倒台是她和左相一手促成的,左相倒无所谓,他是个纯种的古代人,连蝴蝶效应是啥都不知道,她这个搅乱时空的穿越者才会是世界的罪人。
昂起脖子猛灌一气掺水的酒,季青宛靠着棵一臂粗的古树嗟叹几声,几缕愁苦缭绕,与落雪一般寂然无声。
一抬眼瞥见不远处有团绿油油的事物,笔挺垂直,一动不动,像根长在菜园子里的小黄瓜。她提着酒葫芦慢腾腾的挪步过去,眯着眼打量片刻,终于看清那团绿油油的事物是个甚么:这个时节哪来的黄瓜,成了精的黄瓜精也早该被冻死了。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是个穿身黄瓜色青衣的男子,不知在她身后立了多久,就着皑皑白雪能辨清他的眉目——是好久不见的侍郎公子旬子溪。
旬子溪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哀愁,同季青宛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强盛几分。说句不大好听却又无比贴切的话,真像死了妈。
山风比平地上的风来的迅猛,季青宛撩开吹到嘴巴里的头发,举着酒葫芦热情道:“那个……你要来一口掺水的烈酒么?”
旬子溪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抿紧嘴唇,看她一眼,又无比失落的垂下脑袋,目光空洞无神。
季青宛踩着山石靠他更近一些,揣测道:“可是发生了甚么事?你的脸色不大好。”像死了妈一样。后一句季青宛没好意思说出口。
青衣小哥旬子溪抬起头,容色哀伤道:“母亲离世了。”季青宛故作淡然的点点头——呵,果然是死了妈。
旬子溪的眼底有水汽弥漫,面上不改悲戚,哑着声儿道:“前夜子时月亮刚悬到中天,母亲从寺里下山去买香烛。应当是雪天路滑,她失足跌进满是碎石的山涧中,到昨日清晨才被发现,身子已僵硬得扳不动了。”他抬眸望向季青宛,“你说,可是她作孽太多的缘故?”
侍郎夫人八成以为盾进空门就能躲过报应,伴着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殊不知心有愧疚的人躲到佛祖手掌底下也没用。
季青宛为难的喝了口掺了水的烈酒,由衷道:“我不晓得如何安慰你……我也的确不是个会安慰人的苗子,想笑的人都能让我安慰哭。还是那句老生常谈,善恶到头终有报,侍郎夫人年轻时欠下的债已到了该偿还的时候。楚羽长公主不能白白赴死对吧。”
旬子溪被她这样一安慰的确要哭了,咬紧嘴唇低低道:“母亲没了,父亲也没了,我一个人如何撑得起侍郎府,如何保住旬家的百年基业。”他向季青宛希冀道:“青宛,你愿意同我共同守住旬家的百年基业么?”
山风潇潇北风吹,季青宛没仔细去听旬子溪的话,她的心被他那句“母亲没了,父亲也没了”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