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怼了一把,而今正泛着酸涩与疼痛。
旬子溪与她真是同病相怜啊,都在需要有人指点人生道路时失去了双亲,自个儿迷茫的摸索着前行。季青宛她老爹老娘去世时她没哭,奔丧的远房亲戚们暗地里都说她没良心。没人时她不知哭了几缸眼泪。她老娘说过,哭是留给自己的,笑是留给旁人的。
曾记得箐勒发癫时有说,旬子溪当年之所以会离开她,源头在是苏景找了人恐吓他,逼得旬子溪吓得松了手。纵然她如今仍觉得这不是旬子溪放手的理由,却不禁可怜他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她将酒葫芦别在腰间,以哥俩好的姿态拍一拍旬子溪的肩膀,宽慰他道:“你一定十分难过,想哭就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儿也有权利去疲惫。”
兴许真是伤心,旬子溪闻言并未拒绝,就着季青宛伸出来的胳膊将脑袋搁上去,脆弱道:“那好,我只哭一会儿。”
季青宛身子一僵,绷着神经挣扎道:“其实……你不用靠我这么近,离远我也可以安慰你。”旬子溪作势要哭,季青宛忙叮嘱他:“你注意一些,眼泪别蹭我衣裳上了,冬天洗一趟衣裳不容易。还有鼻涕也不能滴我身上,我怕只用皂角洗不掉。”
旬子溪喉头一哽,突然不想哭了。
☆、委婉点
没等哭声酝酿出来,冲天高的松树林子里传来阵衣衫摩擦的声音,穿粗布衣裳的下人冒着雪走近,朝旬子溪拱手道:“少主子让奴好找,府上传话过来,说是给老夫人做棺椁的伙计从乡下来了,让少主子过去瞧一眼。”
旬子溪稍显懊丧,抬起头蹙眉道:“不是让你在山下等着么,现在过来做甚?”
季青宛趁此时机往后一连退了三步,退到旬子溪展臂都触碰不到的位置才停下来。穿粗布衣衫的下人为难的看一眼林子尽头,似乎里头有人在看着他,神情奇怪道:“这个……”顾左右而言他,“少主子快回去看看吧,府上总要有个掌事的人,老夫人的灵体不能一直搁在灵堂里不入棺椁啊。”
一壁是妞一壁是娘,旬子溪为难的紧,不晓得先顾哪边。季青宛揣着酒葫芦朝更高的山峰上爬,朝他客套而疏离道:“就此别过,节哀顺变。”
葫芦里还有一丢丢酒,她全倒进喉咙里,“咕咚”咽下去,反手将葫芦丢进一年四季流淌不休的温泉,哼着小曲儿往山上走。那里可以看到整个璧国。
旬子溪踌躇片刻,扭头跟着奴仆回了侍郎府。活人还有活头,有未来可寻,死人却结结实实的死掉了,只有眼下才能得见。
季青宛今夜爬的这座山在璧国颇负盛名,唤作旗云山,一路顺着台阶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高处的揽月台,便可瞧见璧国的大好夜色。王城的纨绔贵族们在揽月台周遭建了排阑干,凭栏远眺,夏季深林葱郁冬季飘雪缱绻,总有看不完的旎旎风光。
眼下夜已深,旗云山上并没有观赏夜景的游客,四周安静到能听见落雪的声音。季青宛靠着阑干,有一搭没一搭的哼一曲快要忘了的现代歌曲,任雪花在她的头发上堆积,胸中的烦闷一时竟释然几分。
果然,山水可以怡情。难怪古代的文人骚客们爱找个与世隔绝的地儿隐居起来。
身后有轻浅的脚步声响起,踩在新雪上“咯吱咯吱”作响,像推开年久失修的木头门。熏了杜若香的披风似从天际飞过来一般,将她连头带脑袋盖住,只露出半截下巴尖儿,瞬间阻隔了森森寒冷。
不用回头也知晓身后是谁。季青宛倚靠着阑干,躲在披风下托腮懒懒轻笑,似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身后人,梦呓一般道:“有时我会觉得害怕,从心底往上翻涌着、咆哮着、叫嚣着。甚么都怕,怕人、怕鬼、怕墙角的耗子。”她抬手指了一圈山下的芸芸国度,“你看,这天地这般浩大却没我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