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闻言愕然看向唐松,只见桂花树下的年轻人虽有些憔悴瘦损,但身上透出的那股勃勃英气却是逼人而来。
法藏将唐松看了许久后蓦然一笑,“是了,情不当为物所累,倒是老僧着相了只是也未曾想到唐善信居然能说出这般话来……”
当日在苏州寒山寺下月夜偶遇时,唐松为劝太平曾引过中晚唐名僧寒山拾得的名对:“世间若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
之手?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不防这番话被法藏老和尚听见,当时还高声赞好,念过一句“阿弥陀佛”…;
的。
唐松没法解释这名对的出处,法藏以为这话出自于他,而这又与他刚刚的言辞差距太大,一个是曲尽容忍,一个是昂扬奋进,也难怪老僧愕然难解了。
麻烦了!唐松只能打个稽首,“前次夜泊寒山寺下的那番话语只是为劝友人胡诌出来的,不成想倒扰了大师的清静还望大师勿怪……”
法藏哑然,“胡馏”
“原本只是劝人的言语大师何必如此执着……”
唐松面色发苦,“这世上许多事都是三岁小儿说得,八十老翁行不得。譬如佛家有八苦谛,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又有六如之说,言世间一
切不过如梦幻泡影,如雾露闪电,要想脱离苦海就落在一个空字上,看空看破自然也就放下了,放下即为不执迷,不执迷自然也就解脱了。世间僧侣何止千人万人,
这些粗陋的佛理谁人不知?在下这番言语又有谁不会说?”
言至此处,唐松迎着法藏的眼神轻轻一问,“敢问大庳虽然说得佛理,但真能放下否?”
他这轻轻一问却让法藏老和尚又沉默了许久,最终宏声而笑,状极欢悦,“好一个三岁小儿说得,八十老翁行不得。唐善信辩才无碍老僧今日不虚此行……”
听到这话唐松着实惭愧,“班门弄斧不值方家一哂……”
法藏闻言笑笑,也不与他再多说什么,看样子便要离去。
唐松对这老和尚印象不错,见状忙问道:“敢问大师法驾暂驻于那家丛林?我若得闲时找大师吃茶可好?”
“老僧暂住于大遍空寺,要寻我倒还有几分不便。不过善信与老僧缘法未尽改日自有再会之期……”云山雾罩的说了这么几句后,法藏迈步便去。然则与唐松错身
而过时,他的身子却停了停,明显的犹豫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开口道:“善信本就木秀于林,兼又性刚,似这般寄身于无边宦海还需提防暗箭之伤……”
这句说完,老僧口宣一声佛号后便再不停留的去了,任唐松在后面连说了好几声“请大师开示”也不予理会。
法藏最后的这几句话倒还真成了唐松一个小小的心事,又逛了一会儿后天色见晚,两人便也出寺回了府中。
刚一回府就见到上官谨正打发人四处去寻他们,见到唐松平安回来,上官谨才算放了心,埋怨声道:“刺杀案刚过去几天你就这样出行好大的胆子……”
唐松歉意的一笑,“说的是,下回一定小心。对了,大哥可知道城中什么地方有一处大遍空寺的?”
“大遍空寺是建在内宫之中专享皇家供奉,并不受民间香火,你问它做什么?”
大遍空寺是皇家庙宇!听到上官谨这话,唐松才猛然想起来,当日在苏州城门处偶遇法藏时,可是正好碰到苏州刺史出城迎他。能让一州使君亲身出迎,这老和尚断然简单不了。
当日苏州使君亲迎,如今又被供奉在内廷大遍空寺,看情形这老和尚十有**是奉诏进京的。那他的提醒可就不是空言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