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鞭笞中。那些齐整屹立着的墓碑在此时显示出尤其高大雄伟,那些投下的影子湮没了排与排之间的间隔,湮没了上午或者下午亲人、情人、战友送上的玫瑰。他感到天地与人的结合的幸福圆满。在这湮没了的阴影中,仿佛这一切安息着的灵魂都像花环上的花一样连接在一起,于是,这座劳狄斯山呈现出集市一般的骚动与喧哗,做弥撒时一般的静穆神圣。他怀念这样的时候,但此刻他只能看着雨的迷蒙中的,在不远处闪耀着的灯的映照下的朦胧轮廓,然而他想象得出雨幕下的墓地该向天地呈现出怎样的和谐与美满:山顶的树在风和雨中绽现出青春的奔放,每一片树叶上都镌刻着墓中人的姓名,他们在风和雨的吹打中起舞,片片都潇洒畅意。或许,其中有些被飘舞得七零八落。畅悠悠地横躺在潮湿泥泞的土中,由那些凸绽的泥尖托着它们,仍旧可以看见叶面上他们的饱满和悦的笑容。那一片墓地都被黑的雨淋湿,但那些灵魂只在碑后的冢框里漂浮,也可以聆听得到雨打石冢壁的声音——这令他想起青灯下诗人倾听雨打芭蕉的画面。并且,这黑的水滴拂去他们照片上的昔日残留的灰土,却神奇地不留下一抹痕迹。碑与碑之间的间隔已经化为乌有,生前各人的厚障壁都隐灭,只有流离着的黑雨和夜的暗交融在一起,达至整个的和谐。
加图还试图使自己的印象中展现出那片乱坟岗来,虽然它只在夜的朦胧中向他展现过它的忙乱与错杂,但他仍旧可以毫不费力地描绘出它的一切瑰丽:在那片茅草中错落着的突出的土块,那别有情调的斜插着的十字架,以及从茅草中的细长的枝叶上流经又滑落下来,滴打在十字架上的音乐声,还有那被雨打落下来的零落洒将在墓地里的枯枝败叶。现在这一切都融合于暗夜的绮丽中。
他在想象这一片情景时,心里都压抑着欲将爆发的激情,他第一次想去赏鉴这些遭神的屠戮而长眠于此的孤魂们。他迈向脑中已经呈现的那片零落而有致的墓地。和他想象中的一样,通往这片墓地的路由浮着茅草的、流动的浅溪铺成,那脚一踏着这浸渍着的草,奏出死亡的乐音。他听到乐音在逐渐地向他逼近,然而他并不得到仿佛就死的悲哀,因为自他脚下发出的声音依然悦耳,像一曲柔和安详的催眠曲,催眠着暗夜被雨声击醒的灵魂。
走进这片墓地,它所呈现的和他想象中的不差毫厘:茅草中错落着的突起的土块,斜插着的木头十字架,自茅草的细长的枝叶上流经又滑落下来、偏打在十字架上的音乐声,还有洒落着的枯枝败叶。他不知道自己何以感到无限的欢喜,以至于手舞足蹈。那淋湿了的衣服奏出究n之声,那脚底的跳跃着的水声,那被压榨的茅草的呼叫声,都一并在手舞足蹈。
“先生,您在跳舞?”一个可怕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先生,先生!”
然而他认为此时最好的答应是沉默,他并不去思考这个声音出自墓穴还是人的深不可测的喉咙——那对于他来说被赋予了同样的意义。那个可怕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钟,又开始说:
“我妻子很美丽,您可以想象得出!噢,您没有和她见过面?……但是,你总可以想象得出她的美丽的,我是说……您可以将一切美的形容词都加在她的身上……但是,她走了……我也来陪伴她度过第一个夜晚……您呢,和我一个样?”
加图突然觉得有一滴豆大的雨点在这个时候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脖子上,并开始沿着那突起的、汹涌着热血的筋而滑落,整个脖子都即刻冰凉冷却,他不再体验到这种冰冷的愉悦幸福和仇恨厌恶,而转而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寂、哀痛——“艾米丽”三个字开始徘徊在他的脑中。
他不想象任何家中可能呈现的情形,壁炉或者低矮的木椅,高脚的藤椅,都一概在瞬间化为齑粉,飞散而模糊了屋中的一切。他记起艾米丽的话,自己也似乎觉出这一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