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战士悄悄爬进去,割断拴马索,打开马棚门,贴着篱笆溜了出来。桑来嘴里咬着一排火绳杆,一夹马肚:将一根根火绳投向干草垛。受惊的马群相互碰撞,栗色驽马和砍刀的正面相碰撞;一个只穿衬裤的家伙,两眼向外冒烟*,只有牙是白的,被撞飞到黑云中去了。涌浪般的黑焰,在马棚里变换成各种形状,如兽似魔。红光将马群驱赶到了草原上,那儿有许多黑影,在明一层暗一层地移动。带着露水闪光的套马索,这儿那儿地嗖嗖飞舞,捕获着世上最富灵性的动物。一颗流弹陷进桑来的胳肢窝,在他查看马掌时,从袖口里掉了出来,马掌是那匹白马的……
第八节 让俄国的刺刀说话,挑了中国佬
第八节
在隆隆的炮声中,远方水杉林的轮廓,变得沉沉郁郁,墨化成一气氤氲了。中国团渡河时,烧掉了多余的船只。军官们挺立船头,戎装肃然,眼里浮出山雨欲来的阴霾。河对岸,锡赫特山云遮雾绕,恍如戴了顶瘪羔帽,毛茸茸的。
桑来望着脚下的河水,一波接一波涌过船底。安娜就在他身后不远。身后的火光,将安娜的身影投得很长,伸过了船头,和他自己的影子相并拢。跟着并拢来的,还有另一个身影,是安娜无法拒绝的。一团团的水草,漂乱了所有的身影,桑来闭上了眼睛。……
山顶上,灰不棱登的扶壁,青石砌的拱架,波状的围墙——多半都已坍塌。石缝里的草芥,在晚风中摇曳;为这残垣断壁,为这从恐怖的伊万十三时期便已凝固的石头音乐,低唱悲吟。三条大木船被抬上山来,填满土石后,堵塞围墙缺口。十万发空弹壳,也运过河来了。修道院的钟楼,大门紧闭。门上有一破洞;一双凶眼,像两枚古币,贴在破洞内侧,森然透出铁青色。桑来凑到洞口,望里瞧了一眼:“好黑呀,啥也看不清。”他用枪把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没有回应。桑来命人将门撞开。“这儿是制高点,孟连长,请在楼顶布哨。”桑来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白军包围了锡赫特山。“弟兄们,东方异教徒占了修道院,还用祭堂的圣水冷却枪管。这是对圣灵的亵渎!”“到不信主的贼骨头上,散步去啊!”“让俄国的刺刀说话,挑了中国佬!”吆喝声中,敌人的散兵线,像挨了一鞭的长蛇,向前蠕动着;参差尖锐的坡地上,留下一道道光滑的印迹。潘百川压低机枪三角架,瞄准一道晒得发白的棱线。淡烟从耳边散开,船帮上的木渣,刺破了他的脸。脸上疙疙瘩瘩,像刨坏的木头。子弹打着朽木头,肉绽皮飞;打在嫩木上,却扑地钻了进去。桑来将瞄准框,套住膛线缺口,判断着扫射扇面。弹着点上,腾起一股向上喷射的尘土。俄国人笨重的身躯,纷纷卧倒,爬找射击死角。……人马的碰撞,刀刃的磕击,咒骂声、轰鸣声,搅成了一团。直到天上那颗滚圆的头颅,也没入自身的残血之中,人间的喧嚣才平静下来。……
神龛里的抱婴圣母,被谁触动了,圣像转动起来。两条饰花浮雕线,徐徐开启,露出一条暗道;直通地下。片岩地洞里,秘藏着大摞文献。几条暗黑的鞭子(属于鞭挞教派),挂在成袋的黑麦之上!面粉有四十普特!这对中国团来说,确属福音!可有了粮,却没了水。六名战士,瞧着卡玛河,倒在河滩上;水壶歪在一边。盈盈波光,载着兵轮,涌向彼尔姆;大伙干瞪眼。河面像镀了金!有人做了一个金色的梦,醒来更干渴。敌人死盯着河滩;夜深了,便燃起篝火,将夜色挤到崖角。摆动的火苗,像在擦拭什么,擦亮了救护箱的锁扣;擦亮了娜佳的额角。“娜佳?!这儿太危险!快上去!”桑来背起伤员和水壶,拽紧娜佳的手。……安娜听说这事急了;她转动迫击炮摇柄,射出一空油桶,等灌满水,再拉绳拖回来。可油桶太少,还被射成了蜂窝!
第九节 披着黑道袍的诡秘身影,在暗道中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