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鞠躬,显然比我镇定许多,“我叫在颜。”
“我们正要吃饭……一起去吧。”母亲临时改变主意,且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不用了。”她怔了怔,连忙摇手。
“一起去吧。”母亲径直拉住她的手。
她转向我,我没有吭声,或许在我心里,也期待着与她的更多相聚。
南门外最好的餐馆——母亲的选择历来如此。
靠窗的方桌。她与母亲对面坐着。
“坐啊。”我的呆滞引来母亲的强烈不满,而我始终无法决定应与谁挨得更近。
“坐吧。”颜往窗口挪了挪。我顺势坐下。
母亲依旧不动声色。我暗暗松了口气。
我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憧憬——在最恰当的时机,将此生最爱的人,郑重其事地介绍给此生最亲的人——但我从不知道自己生命中的这个场景,会来得这样急促、生硬、毫无征兆,以致除了被审视被宣判的忐忑,已容不下丝毫的炫耀。
母亲雷厉风行地点完所有餐点——我以为她会偶尔停下来询问颜的喜好,但她一次也没有。我有些尴尬,但颜一直在微笑。
“你和祁天同班?”母亲的提问令我陡然紧张。
“不是……”颜顿了顿,“我今年大四。”
“哦……”母亲瞟了我一眼,“是吗?”
我的掌心微汗,仿佛被人掀了底牌,有些惊惶失措,又有些羞愤难当。
“你不是北京人吧?”母亲的语气总有些居高临下。
“我是浙江人。”
“毕业后出国吗?”母亲笑了一下,“祁天要去MIT,你知道吧?”
不知道!她怎会知道?连我自己都还不清楚是否要去。
不对,不对,我根本不想去,没有她的气息,我的生活就是废墟。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细雨,从眼里落到心里。
怎么可能?
我转向她,难以置信。
“那你呢?毕业后回浙江?”母亲就像一个难缠的律师,极高明地引领着她的答案。 。。
六 泥沼·蹉跎(4)
我终于认识到,这场饭局,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我终于摸索到她的手——与我一样冰冷潮湿。
我握着它,越来越紧,直到两人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哪怕你要走,也求你别在今天断然开口。
她将手抽了回去。我的心就像一只伤重的小鸟,“嗵”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嗯……回浙江。”她的斩钉截铁令人恐惧,“回浙江工作。”
我的耳边只有轰鸣。难道我对你真的毫无意义?难道这就是你我注定的结局?
我听见了母亲的笑声。那是一种大获全胜以后的欢畅。
我也看见了她上扬的嘴角,仿佛一把弯刀,在刹那间,便斩碎了我的所有希望。
你真的很残忍。难道你今天的出现,就是为了这样地将我击倒?
我再次抓住她的手。我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致餐桌都有些晃动。
她很意外,但并不作声,只短促地吁了一口气。
“吃饭。”母亲的招呼显得轻描淡写。
“谢谢阿姨。”
我不能相信那个表情,不能相信那份冷静。
我想那一刻在我心里沸腾的,已是整个南极都无法冷却的恨意。
“祁天……”她低声呼唤我,目光汇集之处,竟是一个难遮难掩的伤口。
我心念一动,终于松手。
我究竟在恨什么?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