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喝數杯,只覺得神采奕奕,渾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氣。再看一看含山公主,溫柔典雅,眉宇間隱含愁緒。
這是他第一個孩子,是他最疼惜的女兒。當日西北不穩,他將她許給了威武侯的幼子,致使她年少寡居,又三年閉門不出。很早以前,他就想過要給她另指婚事,怎奈眼前並無合適的人選。每每想起,他都深感愧疚。
皇帝慈愛地問道:「茵茵可有什麼想要的?」
他喚著她的乳名,仿佛她還是個小小的孩童。
「女兒什麼都有,沒有想要的。若說有,那就是希望父皇歲歲康健。」公主柔柔一笑,輕輕搖頭,「別的,什麼都不想要。」
她笑容真誠,語言簡單,毫不作偽。
歲歲康健?皇帝心中激起陣陣暖流,不怪他最疼含山,她的確比旁人更敬重他。
雖然含山不要賞賜,可皇帝依然重重賞了她。知道她與姬央素來和睦,他甚至拿出回復皇貴妃的說辭,講給她聽,免得她太過擔憂。
含山公主垂眸不語,面上也看不出喜怒,只低聲說道:「父皇這麼做,自然有您的道理。女兒並無異議。」
她微微低了頭,暗暗鬆了口氣,瞥一眼父皇漸顯亢奮的臉,輕輕笑了笑。
身為人女,她不好打探父親的宮闈密事。可是近來年輕妃嬪爭寵的事情,她也略有耳聞。
她今日來拜見皇帝時,見他雖然仍精神很好,卻面色暗沉,腳步虛浮,分明是縱。欲。過度的模樣。既然父皇認為自己龍馬精神,能夜御數女,只近些日子略感疲憊。那她這做女兒的,自當為他分憂解難。
摸了摸隱在袖中的玉玦,她唇畔的笑意一閃而逝。——這玉玦中的泉水,確實對人的身體大有裨益。父皇若好好將養,自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可惜父皇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沉湎女色,那就不好說了……
略坐了一坐,她便告辭離去,不再打擾父親。
不知何故,皇帝竟又找回了年輕時的感覺,泛白的鬢髮隱隱轉成青絲,肌膚也不若之前那般鬆弛,手背上沉澱的色素似乎淺了許多。不止是他暗暗稱奇,連伺候他的宮人都察覺到了,連夸祖宗保佑,皇帝是真龍天子,與常人不同。
皇帝頗為自得,留在後宮年輕妃嬪處的次數愈發多了。只怕不用多久,宮裡就會又有好消息傳出。
太后顧惜兒子,偶爾會委婉勸他,不要太過迷戀女色,當以龍體為重。
皇帝年過半百,被母親教訓,尷尬而惱火,只能賠笑應下。可心裡卻頗不以為然,他自己的身體,他心裡有數。
太后嘆息,她知道兒子固執,不肯聽人勸。皇貴妃素來是皇帝的解語花知心人,她只盼著程氏早日康復,好收拾了那幫小妖精。
皇貴妃心裡又何嘗好受?她近來身子的確是好了些,可皇帝到她宮裡只是略坐一坐,還心不在焉。她根本就說不上話。
現下皇帝還記掛著舊日的情分,但真等那群年輕妃嬪再生下皇嗣,她身上的恩寵又能剩下多少?不止是她,還有她的兒子。太子身上的隱形衣被剝落,年幼的皇子又漸漸長大。皇上的心思,越發難懂了。
——皇帝近來勤於政事,又不肯冷落後宮,很少有休息之時。偶爾停下來在御花園閒逛,面對一片花團錦簇,他卻忽生淒涼之感。
一隻乳燕掠過柳梢,皇帝心中一動,竟憶起不少少年事來。他與費氏初見時,也是這般時分。
美麗大方的費姑娘分花拂柳而來,只是一個微笑,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按了按眉心,內心柔軟而悵惘,好端端的怎麼就想起費氏來了?他抬起頭,看了看飄在藍天中的白雲,轉頭對身邊的太監道:「準備一下,朕要出宮。」頓了一頓,他又補充道:「不必驚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