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窝在里面,一觉睡醒后再瞧瞧自己眼前的碗,多少总会有几个铜板,那也够他一天的食粮了。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夏末,在汴梁呆了足足一年,他已混遍了城里每个角落,哪个地方富贵人家多,哪个地方乞丐少不挡事儿,他心里算盘一样记得清楚。
生活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了,如若他那日没有在街上看见金榜题名三元及第,身着一身戏服的金科状元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行来,或许会做一辈子的乞儿。
那天天气尚好,阳光明媚,街头巷尾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人,纷纷向那状元郎道喜,那人笑得春风满面,抬手朝这边挥了一挥,不一会儿背后跟着的随从就撒了一大把铜板来,争得附近的人都去围抢。
他被挤在地上,胡乱抓了几把,紧紧将钱护在怀中,耳边忽听得有两人笑谈。
“这状元郎的排场可比上回那个强得多了。”
另一人笑了笑,不置可否,“攀上了一个好亲家,那是自然。想当初我才见他的时候,不也是个穷酸书生么?”
“哦?”对面的那个觉得好奇,“怎么说?”
“嗨……还不是入赘去了王尚书府上,被他家小姐看上了方才出资助他考状元的。好歹争气,考了个状元回来,否则就糗大了。
如今是当了状元,染了几分官气儿,你哪晓得他从前的模样……啧啧,比樊楼门口讨钱的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
“那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二人后面说的话,他已没有注意去听了,一心只思索着科考一事。往日爹爹的话语一遍一遍在脑中回荡,当时他并不怎么理解这读书的意义,眼下一想,对于贫民百姓而言唯有这一条路方能跃上龙门。
也难怪会有这许多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平心而论,他只能高中踏入官场才能寻得陷害爹爹,使得他家家破人亡的凶手。
那天起,他不再睡街上乞讨,而是想方设法地四处攒钱,去偷去抢去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做过书童,当过小二,去过青楼,去过王府,在岁月里开始长大,在时光中被打磨。
上元时候,灯火辉煌,行歌满路,到处是妖冶的热闹,到处是绚烂的喧嚣,到处是欢笑的人群。大街小巷,繁华如梦。
没有人注意到,在汴梁最幽暗的角落,独坐着一个人,一个人捧着书淡然的看天空。
眼前尽管有多少的绮丽,在他心里也不过只剩下冷笑。
因得从小出自书香之家,再加上他本就甚有天赋,五年后便高中探花,且入赘一位侍郎府上,不久后进入翰林医官院。
这些年里,他一直在调查洛阳贪污案,但因自己势力单薄,许多地方不能深入,而奇怪的是,如此看似简单的案子背后,好像还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似乎有一个什么重要的人物,是所有人想不到,也无法触及的。
在一次偶然里,他同某位前来看病的大人闲谈,说笑间提起了钱英此人,那人对他的事情似乎十分清楚,他便就留了一个心眼,晚上多加了几坛子烈酒把他灌醉,迷迷糊糊套出了当年的一些旧事。
原来害他到这般地步的,便是那个叫做钱英的人。
兴许是苍天有眼,十年后,在他祭拜完亲人自洛阳回来时,就听说钱英被调往汴梁一事。
他的手已再不能抑制冲动,他要把他碎尸万段,要将他,千刀万剐!
……
*
桌上的蜡烛轻轻爆了一个小火星,乐时背着手面对窗外,天色已经不早,再过一阵就将天亮。辰时,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又要来临了。
站在他背后的人,初然,穆信,石晏和温子楚,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屋内的五个人似是默契一般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