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来看你来了!”他又嚷:“有我们班的人没有?我很想我们班的人呀!”杨桦同志说:“是他。”意思是指我们在楠亭里见过的那个伤势很重的伤员,要到祖国给我们买表。听声音真的是他。他大声喊医生,队长说:“你找医生做什么?”他说:“医生呀,你们用担架把我抬出去吧,我不在这里,我要到前方去!”队长说:“你在前方服从命令,你在这里听我的话吗?”他温柔地答应:“听。”可是呆了一会儿,他又喊:“指导员呀!你交给我什么任务,我保证给你完成!你们别看我这个样子,我打仗可有两下子!”别人又顺着他的口气说:“知道你打仗很好,你不是还立功了吗?”“立功不立功有什么,不是为祖国吗,你们说对不对?”一会儿,他又喊:“把我抬出去吧!把我抬出去吧。”可见他是多么痛苦啊。那面,又一个伤员接着说:“指导员在哪里,指导员!指导员,我要向你作一个深刻检讨!……我那天实在是疼昏了,我说了一些糊涂话。我是个共产党员,我说了一些没有立场的话,我还说,什么立场不立场!指导员,请你原谅我吧,我是疼昏了。指导员哪,找我们指导员来,我要作一个深刻的检讨!”他在电灯光下躺着,头不能动,头上打着绷带,他眼眶里满满的两眶滚动的泪水。我解劝他:“那是你疼昏了,以后改正就是了。”他还是照样反复着:“我难受好多天了,我不作检讨,我成了什么人啦!”我后来告诉他:“你对我作了检讨,也就等于给你们指导员作了检讨。你以后注意就是了。”他这才像小孩子一样,说:“这样我的心里才痛快了些。”他又喊护士来,一个朝鲜的小女孩子,给他擦了眼泪。我被这战士的伟大的心灵,这个四川战士感动得眼睛湿润了。又一个47军的伤员,记得也在楠亭里见过。他留着很长的黑发,指导员鼓励他说:“你看你样子不同了,你好多了。”他的瞳子散发着极为愉快的光芒,说:“天哪,天哪,医生把我救活了呀!”他简直像唱歌一样地说着。
我们又穿过了一些房间,护士们在开会,评选模范。朝鲜的女护士也竟然能说中国话了,虽然说得很蹩脚。她们都说到中国护士对她们学习上的帮助。
看完了,又到祖国手术队去看,见两个人正在看书。火炉边放着一点饭,一个女同志说,刚才她正要回来吃,热好了,她又走了。
看过二队,我们又转过一个山脚到三队。轻伤员在围着火打扑克。重伤室有几个严重的伤员,一个是炮弹炸断了前臂的,他在喊着疼呀、疼呀,显然因为他过度的痛楚,说我要吃饺子你们不给我吃!还责备一个同志态度不好。后来杨桦跑到他面前,他说:“你是医生吗?”杨桦说:“我们是从祖国来的。”这一说不打紧,那伤员(杨永富)哇地哭了!“祖国人民哪,你们来看我们啦!我没有困难呀!什么也没有!我对不起祖国呀,我打得不好呀,打下来,我没有守住呀!”这一下我们着慌了,忙安慰他,他还是哭:“有贡献,有贡献,我有什么贡献呢,不行,医生,我要走,我要走!”护理员问:“你要到哪里去?”“到前线守阵地去呗!祖国人民哪,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没打好呀!”护士用手绢给他擦泪,他也不让擦。一会儿他的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好容易过了感情的高峰:“同志,你过来,你坐下,我睡这么宽的地方干什么呢?”他把自己的身子挪了挪。护士给他擦了泪。他黑黑的面孔,对着我,我想把他的断臂盖上,他也不让盖,就对我讲起他的战斗故事。他有个副班长,东北人,积蓄了五年买了一个表,也让炮弹炸飞了。
另一个伤员,呼吸不出,医生给他做了气管切开的手术,才把炮弹皮吐出来。他十分痛楚,还不断咳嗽,可是他咬紧牙忍受着,一点也不说什么。他有多强的忍受力。
那些值夜班的护士们,给伤员取着大小便器,端着开水,想安慰,又不会说中国话,只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