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是被手臂上的灼伤给痛醒的。当她睁眼醒来,周遭已是一片火海,地窖里存放着大量的酒,酒瓮不耐高温,应声爆裂,先是一坛,接着是第二坛第三坛……酒液与火结合,鲜红霎时渲染她眼前,吞噬掉所有视线。
她试图拍掉衣袖上燃烧的火焰,动作有些迟缓,后脑又疼又辣,却不及身处烈火之中的灼烫难受,意识告诉她,快逃,身体不听使唤,快逃!快爬起来!若迟了,就要葬身火窟,她与孩子……
她匍匐着,身子拖在地板上,努力往石阶爬,身后的火,宛如化身为巨蟒,吐着火焰舌信,猛扑而来!
她身上被酒液湿濡,极易着火,她爬行过的痕迹,成为引信,将火引导而来,她踢掉了绣鞋,因为那轻软的布料燃烧起来,接着是裙摆,又烫又刺的灼咬,令她爆发力量,爬得更快,然而那也只是回光返照的蛮力,来得快、去得更快,她伏在石阶,黑雾迷蒙了双眸,熏出难受的眼泪,眼睛几乎快要无法张开,口鼻间所能呼吸到的,全是呛人浓烟,她用伤痕累累的手捂住嘴,却捂不住它们窜入肺叶的蛮横。
她的腿好烫、好烫,头也好疼,浑身像被置于铁网上煨烤太久的鱼儿,传来一阵焚烧的焦味……
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喊我。
遇上哈麻烦,记得找我,你只要稍微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不管在府里哪里,都能听得到。
喊不出口,她的声音,喊不出口……她怕,怕喊了,心里有了期待,期待却仍是落空,怕自己等着他来,怕自己等不到他来,怕他不愿意来,怕他听不见她的求救,怕自己最后死去之前,是抱着遗憾……
最近我比较忙,恐怕没法子拨冗在小事上。
我已经有一个女孩在等我,我没有空理你……随便你爱说我无情无义还是禽兽不如……随便你了啦……她疼得号啕大哭,因为身体的痛,更因为心里的痛,她以为自己是放声哭出来,但并不是,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哭声,她只是张着嘴,无声嘶叫着,眼泪成串滑过污黑的粉颊。听见他这样说,她好难过!
她不知道如何响应,她想疯狂槌打他的胸口,用她所听过的恶毒字眼咒骂他,她想赏他几巴掌,她想问他的心是否是钢铁铸成,她想吼着问他为何如此践踏她的爱情!
她最终只选择了默默退开,她的心,却像被撕裂拧破,她强忍着那样的疼痛,不哭不闹,佯装自己坚强无比、佯装自己不需要依靠他,临死之前,她不想再忍耐、不想再假装,她疼呀!她好疼呀!
她不像他这样豁达、这样说放就放、这样果决断情,她怯懦、她死心眼、她付出了感情,就不轻易收回……现在,她要带着这份固执傻气的感情,以及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在大火之中,灰飞烟灭,烧成残烬。
她闭上不断淌出泪水的双眸,吸入呛浓的烟息,活命的空气愈发稀薄,意识断断续续,开始有些幻觉浮现!
爹挥去满脸汗水,告诉她,你别往这儿来,这儿又热又闷,女孩子家回房去绣花弹琴;昔日贴身小婢娴儿端着桂花甜汤,圆脸儿堆满笑,伺候着她喝;严尽欢领着人,进到沈府,气焰嚣张地威吓要拆掉柱子打掉凉亭;炫阳之下,咧嘴露牙,朝她笑着的尉迟义……幻觉之后,应该是幻听了。她隐约听见他在说。
璎珞!你出来!你别躲我!听我说,你真的误会了!我和采菱没什么!我不要她!我从头到尾都不要她!我要的只有你!璎珞——
我向你解释过了,你为何不信我?!为何仍抱着怀疑?!为何要走?
她只是一个破大夫!只是替我敷药!只是差点弄死我!只是!该死的路人一只呀!
是因为她打从心底,希冀能听到这番话吧?
希望听到他与采菱清清白白,没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