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有了庄稼树木的琼浆,有了孩子们嬉戏的天堂,有了父兄秋天的盼望,有了鱼虾自由的徜徉。河边的山坡上,疏柳成行,野花芬芳,蝶舞蜂忙,群鸟争唱。所以,田小和袁丫经常来这里玩耍。
田小长的壮壮实实、虎头虎脑,袁丫却长的娇娇嫩嫩、玲珑小巧。最让田小害怕的是袁丫的千古一哭:小伙伴碰一下会哭个没完没了,被带刺的植物划一下会哭个没完没了,找不到田小更会哭个没完没了……没办法,田小这个五六岁的男子汉,必须承担起护花的义务。不过,还没觉得是负担,护得还挺周到,并且要承诺护一辈子,护到永远。虽然,不知道被(辈)子有多厚,永远有多远。他们玩累的时候,袁丫总是靠在田小的身上,看拔节的庄稼,听蝈蝈鸣唱,看悠闲的牛羊,听小河不停的流淌。
相靠着的成长,流淌着的时光。
转眼间成长到了不能相依相靠的年华,转眼间流淌到不好单独去河边的时光。
田小已经是才貌耀眼的青年,袁丫已经是楚楚动人的美女。袁丫的家随母亲改嫁他乡,但是他们都在一所重点高中就读,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他们不再来往,不再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在他面前哭了,可哭的时候却很想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总是控制不住在人群里搜寻她,看不见她时,心里竟然会疼。就这样,在沉默与牵挂中高考了,毕业了,取录取通知书了。一个考到南方,一个考到北方。杀猪、宰羊、宴请,可是,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快乐,醒来梦里皆是思念、惆怅、失落。
八月的田园深深,树木葱郁,芦苇摇浪,百花竞香,茂草疯长。田小徘徊在河边,漫步在柳阴,行走在山坡,沿着记忆的轨迹追索着。不知不觉中,又出现梦境——山坡上,花丛中,倩身影。眸含情,面似虹。呢喃细语乳燕声。田小睁大眼睛,惟恐梦消失。并狠很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猛不防地一激灵,惊讶让他大喊失声:“真的是你吗?”泪就那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几米外的袁丫轻轻的哽咽的一声:“恩”,如滚动露珠的紫丁香般忧郁、清香、凄美。他们就那样无言地对望了很久很久。蓦然间,都疯狂了脚步。咫尺相隔,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她微低首,他情不自禁地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花颤动了火红火红的霞,清风般的耳语“等我”“等你”。
二十五年后的八月……
身为南方城市一家大公司老总的田小,紧出挤出点时间回乡。只因为大哥的儿子举行婚礼,大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催促。要知道大哥的两个丫头结婚、考学都没有劳烦他回来,大哥说老田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这次不回来就再也别回来了。于是,田小风尘仆仆地回乡了。
车行桥边,田小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叫司机停下,独自步行,徘徊在河边,漫步在柳阴,行走在山坡,沿着记忆的轨迹追索着,竟然会有热泪酸酸地滑落,一树陈年的枯枝上,鸦沙哑着前尘的歌。前面的山坡上,一座新坟。一枯瘦单薄的身影木雕般久久地半跪半坐,田小的心更猛烈地疼痛了一下,惊讶的大喊失声:“真的是你吗?”木雕回转,端详瞬间,即刻鲜活,轻轻的哽咽的一声:“恩”,他们就那样无言地对望了很久很久……
夕阳下蛙鼓催行,她沧桑一笑;回吧!他茫然顺口回应:回吧!
是啊,她必须回了,瘫痪在炕上的公公也许早就饿了,他是袁丫感恩一辈子的人。当年继父供不起她念大学,是公公倾囊相助,虽然必须嫁给他酗酒成性的儿子,是唯一痛寒心髓的条件,袁丫还是同意了。毕业了,回乡了,任教了,结婚了。挨打受骂是日子了。最后一年丈夫开始疼她了,却得肝癌走了。
回吧!黄昏中,他们的脚步在各自的轨迹里,坚定从容。
田园深深!深深田园!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