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黄头发蓝眼睛的西欧人就不行了,西方人长得太鲜艳,一双眼睛就象玻璃彩球,有几重颜色的变化,头发不是金黄色就是灰白色(西方人偶尔出现黑发人,不是帅男就是靓女,这是世界共识),入了水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所以西方人不能入中国水墨,只能入油画,立体真实地再现。这是其一。
其二,与精神追求的不同有关。道是中国的本土教派。老子春秋时期论道,中国之“道”应在老子之前就有了。我国最早谈“道”在《简易道德经》,“简,道之根”。这一个“简”字,指的是自然现象所依的最基本的规律,世界的一切皆由简而生。道,“无形无象,无声无嗅,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却能主宰天地,产生万物。中国画由简而生的意境,空间感,以“留白”所生的“无”和“有”,正是深藏了道之“简”。这一点,西方的油画就无可比性了,中国的“道”过于玄妙和深奥,西方不说也罢。
其三,与性格有关。炎黄子孙一脉,主导性格好静,整体趋向平和,年长日久,修炼至静水深流,于一粒沙里悟出一世界,于一朵花里望出一天堂,于水墨点线之间,绘出一视通万里的天上人间。西欧一直在动荡,性格中以格斗求生存的因子多一些,西班牙不就是一个靠强盗建立起来的国家嘛?他们必得关注眼下的生存状况,少有闲时“思接千载,神游八极”,绘画里也体现一种眼前的细致入微。欣赏油画,不象中国画有那么大的空间供你联想。中国画一画通透人生,一画纳尽四季,油画就不行,因为中国画是散点透视,油画却是焦点透视。
其四,就是说笑了。西方人早已食肉啖腥,油入画,粘黏。中国是农业大国,与泥土山水亲近,水入画,清爽。
这不是说油画不好,是境界的不一样。
油画也让人联想,譬如午后褐色的咖啡,红酒,C大调,《命运交响曲》,卢浮宫。
中国画是一汪掩映山林间的碧水,古道边的酒肆,苍茫夜色中隐约的箫音,俞伯牙与钟子期的《高山流水》,是一位白衣秀士月下抚琴,是一曲《鸥鹭忘机》,是悬崖峭壁之上的高位洞穴建筑,是大慈岩,是日、月、天、地、人,整个的宇宙。
光影之清谭 留 白
如果说自己还有点艺术“天赋”,应在绘画。
我的小学是一幢红瓦白墙的平房,竣工时我刚好上一年级。校舍和我手中的书本都有田野新翻泥土的香味。蓝天白云的下面,是童话般的低矮的人字形屋顶校舍和一个仰天张望的把喜悦藏得很深的沉闷的孩子。一个新的环境,与我最初相遇的总是人之外的一切,一阵微风,几粒扬起的沙子,红瓦的光泽,窗户,室内阴影里安静整齐的桌椅。这些明白无误存在的物件在我的印象里先入为主,而人,那些我还不认识的人,存在在别处,在我思想“留白”的那一部分。
当时并不知道有“留白”这个词。知道“留白”是后来的事,就象人在“留白”处无中生有地慢慢在头脑中显影的想象,这事也得慢慢说。
小学里最先在我思想的“留白”处显影的是图画课老师。
身形庞大,肥胖,我一直想不起她脖颈的颜色,她的花白头发的下面就是她的背部,她有几层的下颌,下颌下面也没见过她的脖子。多年后回想,她的形象往往与白雪公主的七个小矮人重合在一起。她姓仇,一个有着一双金鱼眼睛满面严肃又心地善良的老人。她教了我五年的图画。我在她教的第一堂美术课上,把搁置在讲台边的扫帚用铅笔移植到了语文课本天安门的光芒里;在她教的第二堂美术课,我画下了教室后墙墙根边的一个簸箕;在她教的第三堂课,她要求画墨水瓶,我画了一个绸带飘飘双手舞剑的白骨精交给她。第四堂美术课,她手上忙着用橡皮擦擦拭某个学生画得歪歪扭扭的线条,嘴上朝我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