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海回到屋子里,换上长衫,夹着几本书走了出来。刚到院门口,正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屋里人咳嗽得很厉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孔海开门的手只是一顿,就继续开门走了出去。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脸上的表情麻木不变。
一阵长长的咳嗽声过后,孔母走了出来。一身衣服满是补丁,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来的样子了。年轻时的黑发上落了一层秋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脸上条条皱纹,像是一波三折的往事。眉眼间有一抹化不开的愁苦。
她蹲在药罐旁,她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药,盖上盖子后,又拨了拨下面的火。接过孔梅手里的面糊,端到了屋里。待孔母拿着空碗出来后,母女二人才蹲在地上就着咸菜喝着面糊糊。
孔梅看着不远处的药罐,满面愁容地说道:“这药已经过了七遍渣了,根本就没有药效了。我爹咳得越来越厉害了,身体也越来越弱了。”
孔母没有说话,垂着眼皮挡住眼中的愁苦,低着头继续喝着碗里的面糊糊。
天已经大亮了,母女两个人搀扶着孔父坐在外面的竹椅上。孔父瘦瘦巴巴的身架,瘦小憔悴的脸上满是渔网纹,两只深陷的眼睛黯淡无光。
“啪啪!”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沉静。院里的三个人诧异地望着那扇破旧的门,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啪啪!”拍门声再次响起,门外的人开口喊道:“家里有人吗?孔嫂子在家吗?”
“在的,在的。”孔母慌乱地应了两声,也许是长久没有给人打过交道,声音有些急促,脸上一阵涨红。
“哎呀,在家呀!那我可就进来喽!”只见门外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深绿色的牡丹花刺绣长褂,下着同色马面裙,梳着垂髻,鬓角处插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脸上擦着白粉,嘴上抹着艳红的口脂。摇着团扇,扭着腰肢走了进来。未语先笑,拉着孔母的手,笑盈盈地说道:“哎呀呀,我早就想来府上坐坐,和嫂子唠唠嗑,今天可算是有时间了。”
孔母目光呆直地看着来人,任由她握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来人松开孔母的手,用团扇挡住嘴,呵呵地笑道:“哎呀,是我唐突了。嫂子也许已经不记得了,我就住在前街,人们都叫我刘嫂子。我闲来无事呀,就是喜欢成人之美,让那些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着,也不用人让,自来熟地坐在了就近的凳子上,四下打量着,嘴里夸道:“嫂子真是勤快人,这个院子被嫂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其实从刘嫂子进门时,孔母就知道此人正是远近闻名的刘媒婆,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无缘无故地找上门来,所以就顿在那里了。待刘嫂子坐下后,她也反应过来了,和孔父对视一眼后,先是吩咐孔梅给刘嫂子倒杯水,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不知道刘嫂子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
刘嫂子嗔怪道:“瞧嫂子问的,我就不能来找你唠唠嗑了?”她目光流转,端起孔梅倒的水喝了一口后,随口夸赞道:“哎呀,咱们梅姐儿真是越长越标志了。”看着孔梅红着脸退下,她笑着关心了一下孔父的身体,又笑盈盈地对孔母说道:“大哥和嫂子是有福气的人,有这样一对优秀的儿女。而且呀,我今天来,可是带来一桩喜事呢!”
“喜事?我们家哪来的喜事?”孔母声音轻颤地问道,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脸上是说不出的愁苦。而孔父的眼睛则一缩,手指轻轻颤了几下,他比孔母想得多,自然是想到了刘媒婆上门的目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看上了梅姐儿,眯着眼睛继续听着。
“哎呀呀,嫂子可不能这样说,这好日子可是马上就到了。”刘媒婆嗔怪道,脸上笑地跟朵花儿似的,“我跟你说呀,有人看上你家海哥儿了,托我过来透个话儿。”
“刘嫂子逗我的吧?怎么会有人家看上我们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