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没有见过东京以外城镇的风光。清晨的下行电车里空空荡荡,而另一侧月台上却如铃串一般站满了肩挎书包身穿夏令校服的初中生和高中生。他们将去上学。我不同。我形单影只地奔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乘坐的是与他们不同的铁路线。这时,有什么东西赶来一把抓住我的胸口,四周空气仿佛突然稀薄起来。我所做的果真正确不成?想到这点,心里七上八下。我迫使自己不再看他们的身影。
铁路沿海边穿行了一会儿,进入内陆。有郁郁葱葱的高高的玉米田,有葡萄架,有斜坡上种植的蜜橘。灌溉用的水池触目皆是,反射着早晨的阳光。弯弯曲曲流过平地的河水显得清凉凉的,空地上长满夏日的青草。狗站在铁路旁看电车通过。眼望如此风景的时间里,我的心重新充满温馨平和的情思。不要紧的——我深吸一口气,这样自言自语。只能这样前进了。
出了站,我按那位女性的指点沿一条老街往北走。街两旁全是民房围墙,不间断地伸展开去。我生来第一次目睹这么多花样翻新的围墙。黑色的板墙,白色的土墙,花冈岩砌的石墙,石墙上的树墙。四下一片寂静,空无人影,车都几乎不经过。深深吸气,一股淡淡的海潮味儿。海岸一定很近。侧耳倾听,却不闻涛声。远处似乎正在施工建楼,电锯声如蜜蜂振翅一般低低传来。从车站去图书馆,路上到处有带箭头的小指示板,不会迷路。
甲村纪念图书馆堂而皇之的大门前面,长着两株风姿绰约的梅花树。进得门,一条沙石路拐来拐去,园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片落叶也没有。松树、桂花树、海棠、杜鹃。树木之间有几座古旧的大石灯笼,小水池也闪现出来。不一会儿,来到馆门跟前。门厅样式非常考究。我立在敞开的门前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进去。它同我知晓的任何图书馆都不一样。可是,既然特意找来,还是不能不进。跨进门厅,马上见到服务台,坐在那里的青年给存了东西。我放下背囊,摘下太阳镜,拉掉帽子。
“来这里是第一次?”他问。声音轻松而沉静。相对说来,音量颇高,但流畅平滑,丝毫不觉刺耳。
我点头。声音发不出。我很紧张。根本没料到给人这样问。
他指间夹着刚削好的长铅笔,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阵我的脸。铅笔是黄|色的,带着橡皮。青年个头不高,眉清目秀。与其说漂亮,或许不如说美丽更为确切。上身穿一件白色棉质扣领长袖衫,下面一条橄榄绿粗布裤。上下均无皱纹。头发偏长,低头时前发挡住额头,他不时突然想起似的用手一撩。衬衫袖挽在臂肘,手腕细细白白。眼镜框纤细精致,同他的脸形十分谐调。胸前别着写有“大岛”字样的塑料胸卡。同我知晓的任何图书馆员都不一样。
“书库自由出入。有要看的书,直接拿去阅览室即可。只是,贴有红色标签的珍本书,每次看时都要填写索阅卡。那边右侧资料室有卡式索引和检索用的电脑,需要时尽可自由使用。书不外借。没有杂志和报纸。禁止拍照,禁止复印。饮食去院子长凳。五点闭馆。”之后,他把铅笔放在桌面,补充一句,“高中生?”
“是的。”我深呼吸一次后答道。
“这里和普通图书馆有所不同,”他说,“以特殊专业书籍为主。主要是过去的歌人、俳人①等的旧书。当然一般性书籍某种程度上也是齐全的。不过特意从远处坐电车来的人大多是专门研究那方面文献的,不至于有人来看史蒂芬·金。你这样年纪的人极为罕见。偶而倒是有研究生院的进修生来。对了,你是研究短歌或俳句的?”
“不是。”我回答。
“就有那样的感觉。”
“我这样的人来也不要紧吗?”我怕自己的声音露出马脚,战战兢兢地问。
“当然。”他浮起微笑,十指在桌面并拢,“这里是图书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