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瘸子丁四郎也已年近六旬,和他老父一样有一把大胡子,只是不同于老丁的须发皆白,他的头发胡子则是半黑半白显得有些杂乱,这刻听到老父言辞夸张,不免有些疑惑,开口问道:“父亲未免过于高看灵州人,高祖皇帝当年南征北讨始有精兵千万,据信报所闻,灵州一地新来之人不过十数万众,其兵丁或许悍勇,怎能及……”
“莫要小瞧了天下人!”训斥一句之后,老丁抬手止住了儿子的话语,低声解说道:“这赵宋江山由何而来?若非前周睿武孝文皇帝(指柴荣)英年早逝,焉能有赵氏今日荣耀?昔年柴氏世宗雄才大略,统合民意,精练士兵,才是奠基之人……如今时过数十载,昔日老军百不存一,你又见过几人?”
“儿子也曾是军伍之人……”被老父当小孩子一般训斥,年近花甲的丁四郎也不禁觉得有些委屈,低声辩解道。
“呸!”期颐之年的老丁可说真的是百无禁忌,嘻笑怒骂开口即来,“你这痴儿少时贪玩,技艺不精,入得军中也不过行走中帐,何曾到过前锋冲杀?你这腿子不过是落马摔伤,若非老父于军中尚有几分薄面,安能以荣军之名得以休养?”
被老父揭了老底的丁四郎老脸通红,却也不恼,反而厚着脸皮开口说道:“腿瘸了才好于家中陪伴父亲,若我也同二兄一般镇守北疆,三兄又远在滇南,父亲你又训得谁来?”
“呵……”老丁心中焦躁尽去,笑着骂道:“你这个惫赖四郎!”
还是那座大堂,却少了之前剑拔弩张般的火气,反而多了一些浓热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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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雪夜(下)
感受着浓浓的亲情氛围,老丁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四个儿子,长子英武却早夭,二子如今还在莫州1,三子却远在滇南,唯余这四子虽然能力差些,还断了一条腿子,却可陪自己说说闲话,排解寂寥。
丁四郎见老父面容和蔼,便壮着胆子问道:“父亲,那灵州人虽举止间井然有序,但终究不过四百余人,这荥阳城外禁军八千,或不及灵州人精锐,却也不差太多,父亲为何如此顾忌?”
心态平和之下,老翁也有了教导老儿子的耐心,悠悠然开口解说道:“四郎怎如此不知长进?观军容仪态以辨其强弱者,要点有三,一为序,是为秩序,是为军律,那灵州人昼夜兼程赶路而来,风尘满衣襟,想必筋骨具疲,却仍行进有序,驻扎之后,那小院之外,可曾有人听见其大声喧哗?人马由河西苦寒之地到这京畿繁华之所,可曾有人随意进出?”
丁四郎回味了一番,轻声答道:“父亲所言甚是,自入驻之后,三院之内从无人大声喧哗,虽曾有人进出采买,但多五人或十人共同进退,其行止之间皆有节律……”
“四郎,你于军中尚有同袍,可知禁军中有能比者?”老丁捋着胡须问道。
“……不曾有。”丁四郎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呵……”老丁哑笑一声,“四郎言不由衷,竟在老父面前花腔!你话中犹有迟疑,怕是觉得自己未见禁军所有,故不敢断言……然否?”
“父亲明察秋毫……”
“唉,真若能明察秋毫就好了……”老丁慨叹一句,续言道:“自高祖兵变得掌大权之后,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昔日大军折损近半,及至太宗继位,先是压服闽地余孽2,后又灭陀汉3,抵制北辽,昔年精锐日渐蹉跎,好在尚有后进补额。但如今,皇帝拟定以文制武,以文统武,军伍之权操之文酸之手,以彼等纸上谈兵之智,何能掌控诸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