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霹雳,他木然回身向门外奔去,连初时置于门旁的纸伞也忘了拿,只是一头栽进冰雨之中,一任寒意将自己淹没,最后,消失于远天尽处。
待再也望不见他的身影,她方颓然倚于墙上,跌跌撞撞着回到卧室,坐于画卷前,矫首而视,默然端详画中佳人。她摸出怀中短剑,剥下剑鞘,将其贴于左颊上,剑凉薄荷暖,沁润心扉,她想,或许多年以前,颜若水亦如自己这般,于梅雨时节,独坐此中,抱影言愁。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足够绝情,丝毫不表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一旦四下无人,她便会回归最真实的自己,懦弱、悲伤、愤慨……那些她最为厌恶的情感如逆流般奔涌而上,令她窒息于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中。
无何,她蜷起了腿,一点点拭着短剑锋芒,如果她不能做到似剑光般短钉截铁,那么她也活不到现在。这种处理方法,于他于己,皆是最佳的,与其让他掺和进来,倒不如自己想方设法去解决,或许到最后亦免不了一死,但至少他尚存,又何必执意同存亡?她其实一直不懂,为何有些人会殉情,换做她,若是夏武帝杀了林宸封,她就算穷尽一生,亦要夏武帝以十倍百倍偿还。
只是,无论如何,她皆有些伤怀,如同前世一般,纵然伤害让她成长,亦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若是算上穿越后的年岁,那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她不过十七岁,虽然生于豪门世界,是个人人唾弃的私生女,她犹怀有些许幻想,那个幻想就是莫惗。不知是孽缘还是执念,当时十九岁的莫惗,竟长得与现在的林宸封如出一辙,只是衣着气质各异罢了。
又到了十七岁的年纪,这个被背叛的年纪,她却与前世不同了。她已经可以狠得下心,去诀别一切欢乐,只为了能活下去,活下去。
长叹一声,她理清了思绪,站起身来,凝神画中人,兀自呢喃道:“您若能做到,那么,我也能。”眸光蓦然一凛,果如剑锋一般,光虽哑,犹夺目。
门外传来一阵达达的脚步声,她立时警觉起来,提起了剑便伏在门旁,猝不及防与他装了个满怀。
来者非谁,便是林宸封。
他的模样匆忙,全然不似离开时模样,只是衣裳尽湿,又是未带伞便奔了过来。
她眉头紧锁,甚是不悦地望着他,原本已平复的心绪又起一阵烦闷,不耐道:“又为何事?”
他正色道:“我忽然想起,你那把短剑我似乎在哪看过,或与我娘留下的颇为神似。”
她举起手中短剑,细细看去,才觉这把短剑并非寻常物,尽管成色质地不新,却刻有异族文字,最为奇绝的,便是那绕梁薄荷香了。
“我想,那把剑或许还在房中。”他兀自喃喃道,再卧室内小心寻找起来。
她看着他忙忙碌碌,掂起灯盏又轻手放下,拉开的抽屉不落一丝微尘,可见还常年有人打扫,而这扫屋者,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她忽觉一阵苦涩,这个幼年丧母的少年,或许并没有自己想的这般不堪,至少,可以稍降言辞地对待。
终于,他拉开旧木柜的最下层的一个抽屉,一把经年的铜纹短剑静静地抬于古木之上,仿佛为了等待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已蹉跎了千年百岁。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掸去些微苦锈,与她手中剑相对比,果为一对。
既是出乎意料,又是意料之中,她并不显得十分惊讶,只是暗自揣测着,这短剑既是与颜若水手中的成双,教主何以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她?而这剑,又有何深意?
他端起剑来抚摸铜纹,半晌,方摇头道:“这上面刻的似乎是羌羯文字,而我不识,只是为何与你手中之剑成双呢?”
她曼声道:“此剑乃暗月教主赠与我之物,当时我不过是随意向他要了把防身短剑,并不知此剑还有如此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