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综艺体,你说:“比起来台北简直暗淡。”但你紧接着说:“那么辽阔的国家,和朋友打麻将喝小酒开几小时车不说,还得先约好,未免太远了。”二十年后的现在,我突然回过神想问个究竟,你从来不怕远啊?那是什么呢?(霍桑小说《威克菲尔德》里的主人公威克菲尔德,某日黄昏,带了简单行李出门,告诉太太去三四天就返。他出门后,绕几个弯,来到旅程终点——离家一条街外先前租好的公寓,住下。一天天过去,他甚至几次与妻子错身而过她竟没认出他。如是二十年过去,家人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当他死了。一个雨夜,他反向绕弯,跨过街道,什么事也没发生,走进家门。)
“当他死了”,现实里并不容易达到。你病房外及火化柜识别名牌,我都取了回来插在靠书桌窗棂上,与墙上挂着的遗照(跟发病前新办的护照同张照片相同眼光)越过书桌前的我永恒地望出去。这次,是真正规格不同的两种容器了,分别装载你与我。我将信守约定,只要活着都会等待你回来报信:“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如果可能,请用任何方式回来告诉我!”(不断进入载浮载沉浅梦地带,无路线透明温暖檀香气息如光线掩映整个房间,如是我闻,每晚给出无言回答,檀香气息直到送你进了国军公墓当天即消失,毫无眷恋不舍。再清楚没有了,所谓独活,是连气息都切断。)
稍晚,我走进机场唯一还开着的餐厅,点了啤酒,几台悬空电视正直播NBA篮赛,我看书下酒,只要有人走进餐厅大门,我便会抬起头打量来者。多少年来只要进入机场运输系统,你必先去吸烟室报到储存战备量,我会在约定的餐厅等你一起行动。以后,你不会出现了,这个习惯我同样保留了下来。独自上路多了,如梦中翻转,我终于明白,你并不如我以为的那样爱旅行,你只是无法被约束被关住。之前另一次长程旅行,俄罗斯,我多少意识到了。
俄罗斯的莫斯科,(非日光节约时间,慢台北五小时。)香港转机飞十小时。随身皮包装了张我们的合照,如强行押解你,一路去了莫斯科无名烈士墓园契诃夫、果戈理、高尔基最后的归所,还随俗地到红场(广场里的国营百货公司露天咖啡座非顾客不能上他们拜占庭华丽风厕所)、莫斯科大学……夜间火车几天后将旅途划到北半球顶端圣彼得堡,出城赴近郊夏宫沿途,弧形辽阔的天空如奔赴天边而显高纬度。终于站在芬兰湾边夏宫码头东望
涅瓦河的河口圣彼得堡,(传说中的涅瓦河口岸,坚固的城墙对着河水迎风而立,巨大的倒影,荧然不灭。谜般十二世纪初曾有几个突厥种草原帝国的子民哈扎尔人在此出现,十四世纪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冬季即将到来,海面水汽蒸腾,鸟们开始回返南方,拾起脚边一根羽毛,人类没有翅膀,那么,流浪者已转胎完成。
自郊外抽身回返城中涅瓦河大街冬宫艾米塔什博物馆,摆脱人潮,我快走经过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印象派修拉塞尚梵高,最后停在伦勃朗特展室。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的理由之一即将揭晓,伦勃朗。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时差(代序)(3)
你病中,我们失去了时间感,同时失去切除食道肿瘤的条件。我脑海里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伦勃朗的手术台。(艾米塔什博物馆,你的私闯世界四大博物馆之爱丽丝梦游版,伦勃朗特展。你突然就站在这位光影之神的《杜尔博士的解剖学课》画作前,画作中偏下方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光线与时光凝冻的身体,医生拿把刀正在教学。绘画美学之手臂解剖,甚至没流半滴血,那未被开膛破肚的遗体肤色,仿佛心脏仍在跳动。四周分据高低左右伸长颈背七名学生的眼光无限延展,有些仿佛看往无人的虚空处。皮包里取出合照,人世欠张德模一次切除手术。站在画作前,众目睽睽下通过时光机,你完成超越切除手术,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