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垂泪。
“可不是么!”见凤儿如此,大牛亦来了气,大声道:“俺们这些小老百姓,一年到头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那还能再交得起甚么税咧!可不交就不让下水!俺就见过几个伙计忍不下去,偷偷下水打鱼被瞅见了,人被打了个半死,船给凿沉了,网也给烧了!俺们打鱼的没了船网,那不是要俺们的命么!不能下水去,怎摸得到鱼?也下了几个篓子,尽是些小鱼娃娃,怎能有大的?只得去集上买。可自从白泽湖被霸,这鱼价钱就贵了,再加去的晚,哪买得起活跳的鱼?没法子,只得捡了条还算新鲜的……”垂头不语。
那王凤儿哭道:“你这不开窍的!你要去集上买鱼,怎的不早和我说?你要早和我说了,我便早早去了,当些钗环簪子,不就买来了?偏要去捡那些不新鲜的惹娘生气!”说罢又哭。
听王凤儿这般说,大牛泄了气,不再说话,只垂头站在原地。王凤儿只顾低头垂泪。展昭庞昱一左一右拥着王干娘,亦说不出话来,院内一时沉默。站了片刻,忽见王干娘将手中柴棍狠狠一摔,哭喊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见王干娘哭喊,凤儿流泪,大牛沉默不语,庞昱心中阵阵酸甜苦辣齐涌,说不出甚么滋味!看看王干娘,身上是粗布袄裤。再看看凤儿,虽说是要当钗环,可她头上荆钗,身下布裙,连脂粉都未施,有甚么可以当的!再看大牛,衣衫更是褴褛。又想自己这些天吃的喝的,都该是乡下人家少有的盛筵了!便欲要开口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暗自叹气。他从小生长在物质生活本来就极其丰富的二十一世纪,再加上家境富裕,虽不是什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但再怎么说真丝纯棉是穿惯了的,鸡鸭鱼肉也是吃腻了的。虽也受过“忆苦思甜”教育,看过些描写解放前人民水深火热生活的红色教育片,但那怎么说也是些过眼云烟,并未亲身经历,自然觉不出什么来。待得来到这大宋朝,偏偏又上了个侯爷的身,每天自是锦衣玉食,感觉理所当然,甚至有时竟觉得较之在现代还艰苦了些!如今猛然闻听王干娘一家遭遇,再看几人境况,顿觉心中酸楚,更是愧疚——这不是电影,不是话剧,而是活生生的真人,他们的遭遇不是小说剧本,而是真真切切的亲身经历!而在这大宋,到底还有多少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比起他们来,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小侯爷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古代的条件艰苦?不,不仅是抱怨,而是连这么想的资格都没有!自己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庞昱突然对自己起了一股恨意——如果他从小生活在古代,学的是圣贤文章,习的是诗词歌赋,就可以以才能博取功名,理政治世;如果他在现代报的是文科,学的是政治,那他就可以凭借侯爷的身份进入政界,从而一展宏图;如果他学的是经济知识,经商本领,那他就可以插手商界,推动古代经济发展;如果他学的是医,那他可以去悬壶济世;就算他一事无成,只记得住历史知识,背得过诗词歌赋,那他至少可以指导这个朝代趋吉避凶!可他为什么偏偏是生物化学出身,为什么从小受的训练偏偏只是音乐舞蹈,为什么兴趣偏偏只是推理破案、自然科学和机械制造?这些知识,即使在现代算得上是尖端科学,可在古代再怎么精通也不过就是些旁门左道而已,竟是一无是处!那么自己除了做个不劳而获的小侯爷以外,还能干些什么?真算得上是彻彻底底的“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了!
庞昱想到这里,心中顿时郁闷无比,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知道历史有它的局限性,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独有的法则和平衡,不该以任何超前的知识过多的搅乱。可是人除了理性之外毕竟还有感性,眼看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之人身上,又有哪个人可以冷酷的以“历史必然”来看待?
那么自己,真的应该不顾可能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