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房间里赫然多了一个人。只见他面容清瘦,鬓发斑白,合中身材,穿一件藏青色对襟褂子,用熟悉的声音说道:“别来无恙,安俊。”安俊呆呆地坐着,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拼命瞪大双眼,认了又认,刹那间,脑海中翻江倒海,泪水突然自然而然地滑落下来。那人清淡的面色上勉强浮起一丝微笑,一动不动地站着,手边的拐杖紧紧钉在地上。“我,大约是老了吧,眼泪关不住,让,让您见笑……”安俊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他连忙站起身来打千儿行礼,身子还没俯下去,便被那人伸手拦住:“免了吧。”安俊听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抬起头看到他的眼圈也红红的。“臣安俊见过十四爷。这么多年不见,您还好吗?”安俊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还算过得去。”胤祯此时强抑着内心的激动。一时间,两个人似乎都有满腹的心里话要讲,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相见的喜悦渐渐取代了分离的悲伤,不一会儿,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开始有一种脉脉的温情在流动。“爷,您放心。贝勒府里的人,我已经想方设法保全下来了,这回多亏了怡亲王爷出手相助。”说到怡亲王,两人不免又陷入沉默。胤祯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真的谢谢你。虽说他们都是奴才,但毕竟跟了我多年,我不能见他们落个猪狗不如的下场。”按照惯例,获罪抄家之后的府邸旧奴,不是流放苦寒之地,便是沦为官奴娼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爷,您这是有意和我生分了。”安俊说道。他抬眼看着面前坐着的胤祯,在这个面孔苍白憔悴的中年人身上,他仿佛还能依稀找到当年那个英武潇洒的皇子的身影,但却决不复现刚毅果决,决胜千里的大将军王风范。在安俊的记忆里,胤祯的眼睛总是炯炯有神,又大又亮,而眼前的这个人硕大的眼睛里满含的却是历经世事后的平静和沧桑。胤祯在一旁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打量着安俊,他仿佛也与当年有了不小的变化。胤祯感叹道:“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我老了,而你却长大了,成熟了。”
安俊把分别后自己的情况大致地说了说。当听到安俊说自己娶妻生子时,胤祯满意地笑道:“这一下你阿玛该心满意足了吧,你给他凑了一个‘好’字。”忽然,他仿佛有想起些什么,问道:“你阿玛不知道你我的事吧?”安俊心里一怔,随即安慰道:“爷放心,我一向都是瞒着他的。”胤祯欲言又止,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以令尊洁身自好的脾气,他是不会同意你跟我保持联系的。要换做是我,也会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安俊听他说得凄凉,心中大恸,忙表明心迹:“我才不管那么多!爷当日与我情同手足,肝胆相照,如今爷落难,我焉能弃之不顾?大丈夫生于世,若不能按自己心意去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哈哈哈……”胤祯心中感动,手指着安俊苦笑道:“你啊你,还是这个性子不改。难道非要吃亏了,才醒悟吗?”安俊莞尔一笑,调皮地说:“只要爷在一日,我恐怕都‘悟’不了了。”看着胤祯的心情开朗了一些,安俊正好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提了出来:“爷,您能告诉我,当年为何一个急急忙忙地赶回京奔丧,甚至连一个口信也没有留给我们?”胤祯咽了口唾沫,往事一幕幕仿佛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日,他用一道圣旨召我回京,我虽应诏,但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