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李渔那个老头,倒也别致有趣,他的建筑理论、筑山理水之说,我并不完全苟同,但他那个书房——书房倒也罢了,他的创意在于——那书房的顶是平顶,在当时算是个异数,这个小老头很自得于自己的小聪明啊——你们看,平顶的房子,夜来可以赏月,春来可以观花,夏来可以晒书,怎么样,我聪明吧?——他这个自得,特别可爱,让人隔了百来年还觉得亲。他的书房,想来也是他施展顽皮心性,制造快乐的地方,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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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菜
今晨读《红楼风俗谭》,内有茄鲞一章,突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当年在阿坝的时候,晨起游四姑娘山,导游是半自助的,把我们召集到入口,按团队价购票,鱼贯入山,就开始自由活动了,临行前,每人发一份“路餐”,其实就是一简装食袋,内有茶叶蛋、饼干、水果、火腿肠之类,我一直以为她是说“露餐”,就是露天野餐的缩写,时至今日才明白,是“路餐”,也就是行路用的佐餐……这个词原来是袭用旧语,真是古意盎然。
从前交通并不便利,行路迟迟,载饥载渴,必须带点路上的干粮。这样的食品须干爽,少汁水,便于携带,够咸,够辣,一是开胃,二是防腐。这样,即使到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畸零小店,或是在“西出阳关无故人”、“北风吹草见牛羊”的茕茕苦旅中,只要随处生火,一锅稀粥烂饭,即可粲然下箸了。肉丁、鸡丁、笋丁、酱黄瓜、鱼干之类,都是常规路菜。《红楼梦》里,黛玉回乡奔丧,薛蟠出门学买卖,都是要备路菜的。茄鲞其实就是其中一味。它以酒腌制,不会*,日久长鲜。《诗经》里常常出现“醡”什么,应该也是腌制品。彼时战火纷繁,行军打仗是要带吃食的。
茄鲞算是高档路菜,林则徐贵为钦差大臣,赴广州就任,看他日记所记,日常食用的路菜,也不过是五香大头菜……真是两袖清风,满腹清谈。高鹗续写的《红楼梦》,让红学专家讥笑不已的就是,林黛玉说“南边带来的大头菜,配着粥吃”,同时她又要了虾米白菜汤,以贾府之贵,怎么可能把这两样贫民菜并食。但是大头菜系列的咸菜,确实是路菜之主力,青木正儿北上,火车停站时,他买了一筐“玉爪”,清鲜可口,后来才知道是“王瓜”,也就是“腌乳黄瓜”,虾油浸制而成,小黄瓜放在篾条编制的竹篓子里,内糊油纸,防水也防窜味,这也是路菜常用的包装。青木嗜吃腌菜,回到日本后还常常惦念冬菜和腌笋干。一般日本人都口淡,怕苦咸,青木却是异数。
记得在看周作人*的时候,见他提及“路菜”一词,当时注意力就滑过去了,现在想来,倒是盎然有古趣。周是绍兴人,说自己“常年吃极咸的腌鱼和腌菜”,其实这也是路菜中的奢侈品,读书人赶考,商贾出行,农人赶集,除了随身衣物杂项之外,都得携路菜。习见的,不过是简素的“汤料”,香菇、虾米、竹笋枝,晒得极干,好酱油煮培烘干,食时滚水一冲即可。不费料,也不费工,听起来好像现在的方便面调料,当然,也有人连这小小的行李也嫌费事,周的老乡,同为绍兴人的张岱,就写过一个异人,赤手出游,一路背纤到了京城。周作人还写过赴县城赶考事项,我记得里面没有提到路菜,而是糕点水果之类,仔细想来,是因为考场里物价偏高,一碗水都是平日的数倍,路菜至少都得用水冲调,实在费钱,又容易污了衣物,不如吃干点充饥算了。
路菜慢慢地也渗透到日常菜系中,从客家人的饮食中,可见路菜的端倪。客家人多是从中原地区迁徙到南方的,长路迢迢,万里关山,逃荒避乱途中,带些干粮和下饭菜也是不得已之举,现在比较著名的客家菜肴,也多带有干、咸、浓特点,过去看台湾人小说,谁谁说“尝尝我妈的手路菜”,我以为是闽南语,现在看来应该是客家语,就是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