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却又是信佛的。
庙头的人生,怪异而和谐。
庙宇里,香烟缭绕,拜佛的人群川流不息;学校里,书声郎郎,一套套科学设施源源而入。两者之间,庙头的身影若隐若现,眼神迷茫,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努力?
“这次回家,我最想见的就是他!”金一万忧伤的说,“想不到啊,这个给佛祖雕刻了一辈子慧眼的匠人,最终却死在佛祖的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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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出来了,端着两碗面条,上面铺着两个鸡蛋。“来,趁热吃。”
金一万端过,又放下,他沉默了会,正色道,“有福,庙叔一辈子对我有恩,我从小就想,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想不到…他的坟在哪?我想去磕几个头。”
“那也等吃完啊。”
“先去吧。”金一万坚持道。
“难为你有心。你等等。”陈有福回屋子拿了两副香烛,“走吧。”
三个人出门,向村口走去。金一万突然说,“等会。”他跑到路边的杂货店里,买了三瓶那里最贵的西凤酒。
“我想陪他老人家喝两口。有福,你也一起吧。”
“买那干啥,怪贵的。”陈有福一边埋怨,一边接过酒,“啧啧,这得100多一瓶吧?”
庙头的坟在半山腰的荒草堆里孤单的伫立。还有些纸制的花圈零落的散在四周,上面写着“某某小学敬赠。”山上就是他雕的大佛,那里,虔诚的信徒跪满一地;山下是高高的教学楼,雪白的外墙非常醒目。他的坟墓夹在中间,显得怪异无比。
“庙叔。我来看你了。您老在下面过的好吗?我有15年没见你了,想你啊!”金一万拔去坟头的一簇青草,开了一瓶酒,咕咚咕咚的倒在上面,“庙叔,我已经长大了,小万子长大了。看,我媳妇。”金一万指指小夜,“我原本是想到时候请您老上座,好好敬您一杯酒的。现在,没那个机会了。我陪您好好喝一场吧。”金一万扬头喝了一大口,陈有福也打开喝了一口,“爸,小万子来看你了,他现在出息了,在外面赚大钱。”
“庙叔,没您老当年办的这个学校,就没我的今天。您对我们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庙叔,我记得那年你送我们去县中,您雇车送的我们。车上人满,你就骑自行车跟着。您那么多钱,可您舍不得再叫一辆啊。那年您蹬着自行车在我们后面跟着,大伙都哭,我们都看到您的驼背和花白的头发。您给学校投了大钱,可您平时连肉都不舍得吃啊。庙叔,您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我小万子记得,永远记得。”金一万跪下,用力磕了三个头。
“您给佛祖雕了一辈子,咋就没佛保佑您呢?”金一万站起来,又大喝了一口,他的眼圈通红,“庙叔,您冤啊!您办学修佛,您是好人啊。好人咋就不长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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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万喝了很久。他喝一口,哭一声。痛痛快快的哭。陈有福劝了几次都没劝动,也陪着喝,陪着哭。
小夜默默的看着,看看坟墓,又看看金一万,这个市侩现实、油嘴滑舌的男人,就这样坐在坟前,毫无风度的大哭。小夜轻轻上前,默默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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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金一万拉住陈有福的手,“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
“你说吧,没关系,帮的到的我一定帮。”
“就是我那大儿子,小儿麻痹,治了几次都没治好。听人说上海有医院能治好,可是钱…。”
“没关系,你交给我好了。等我回杭州的时候来带他。你放心,庙叔的孙子,我一定帮他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