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帮助她,她会不顾一切羞耻向他敞开心扉。“大夫,我很害怕我会发疯。我相信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了——我临近疯了!”
费兹?詹姆斯大夫满怀同情但却心存疑虑地笑着问道:“‘临近’朱丽亚?”
朱丽亚视若无睹地盯着他。是不是用词不当?人可以临近一个时间点,临近一个空间,比方说临近深渊。可是人能够临近无形的精神崩溃吗?她支支吾吾地说:“大夫,我做这样的梦!这么丑恶、这么可恨、这么淫邪的梦!现在这些梦再也藏不住,它们在我的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这便是我最害怕的地方。”她意识到费兹大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于是停下来,用纸巾捂住眼睛。费兹大夫在昆斯顿是个口碑很好的医生;他不是精神病医生,也不是心理分析专家,但他是个很有名气的内科医生,是个为人和善、博见广闻、紧跟潮流、天生精明老道的人——在理解女人方面有特别的天赋。而且,十分巧合的是,费兹?詹姆斯大夫长得很像诺曼?马特凌:尽管举止不同,身材和体貌却十分相像。诺曼令人费解,好幻想;费兹?詹姆斯却是个十分警觉的人,几乎总是静不下来,一刻不停地提防着。朱丽亚觉得不等她说出来,他就会料到她要说什么话。“这些梦不是我自己的,真的——好像是另一个人的梦。一个疯女人的梦。”
“确实如此,朱丽亚!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怎么——知道?”
换相(5)
费兹?詹姆斯大夫合拢粗短的手指头,耐心地说道:“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下意识的;因此不能肯定地知道梦中发生的事情,甚至连自己是下意识的都不知道。”他像对孩子,或对十分弱智的人一样微笑着说。“这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难题——我们醒着的时候怎样知道我们是醒着的?——证据在哪里?物质世界在我们看来是真实的——”他用指关节敲着桌子说,把神经绷得像一张弓似的朱丽亚吓了一跳。“——毫无疑问,它是真实的。可是——我们是否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身在其中呢?而我们又是谁呢?”为了制造生动的效果,他停了下来。朱丽亚开始感到很无助。“而当我们醒来的时候,朱丽亚——请原谅,朱丽亚——意识又涌上来,做梦的那个自我不可逆转地消失了。因此——我们怎么能知道那另一个自我?怎能知道那另一个自我制造出来的梦?
这人和诺曼?马特凌多么相像呀:一束束灰白的头发,宽脸盘,有点儿严肃的表情;擦亮的镜片后面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对抽象的逻辑问题谈得头头是道,毫不动摇,不可逆转!但是,费兹?詹姆斯大夫比诺曼?马特凌小几岁,粗壮的身体结实而不肥胖,声音里的男子气概使朱丽亚既感到安慰,又感到不安。因为作为内科医师,他掌握了逻辑,但他是否也掌握了事实?
朱丽亚擦着泪眼,虽然有气无力,但却固执地说:“不管梦的是什么,大夫,不管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我非常不安。我害怕入睡;我感冒了,一直在发烧;我——在我工作的艺术馆闹出了误会,请了几天病假。我一天到晚只能做家务挨日子——但又不能被诺曼发觉有什么不对头。他全靠我支持,如果让他知道了,会毁了他。”这个事实一经说破,朱丽亚就明白这的确是事实,或许是她作为妻子这个事实的核心所在。费兹大夫点点头,显然他同意这个说法。朱丽亚颤抖着说:“我认为我能想起的梦中的情景都是——那么丑恶!那么令人厌恶!那么骇人听闻!”
朱丽亚嚎啕大哭。哈哈大笑。掩面而泣。
“得啦,朱丽亚,你们这些女人应该记住,某些所谓的‘事实’只不过是一晃而过的情绪,一时的神经错乱——像短命的蜉蝣,转瞬即逝。你的梦,亲爱的,因这些梦而产生的厌恶情绪都不是‘真实’的——所以并不重要。”费兹大夫还是和刚才一样同情地说,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