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看见一双泪光闪烁、满是恨意的眼。
这可怕的眼神竟让自动刀杀人以来再未害怕过的敕勒汉子,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和畏惧。
然后,一切尽归黑暗。
“妈妈,妈妈——”另一声喊叫传来,她回头望去,两个儿子重新落入敌手。
手起刀落,闪着白得碜人的光芒,弯刀残忍地刺入了他们柔软的腹部。
“不——!!!”她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当心!”牧人冲出一条血路,试图拦阻发狂的妻子。
可是已经太迟了。一支利箭直直穿透她的左胸,携余势冲出了人体,可见用力之凶。
她抖了一下,血沫纷纷自唇角涌出。面不改色,她甚至扬起一朵笑容,朝孩子们的方向挪去。
“射!”
硬箭,疾弓,黄沙,碧血。
拓跋珪喉咙里被堵着什么,眼眶里被刺着什么,鼻塞浑热。
满身负伤的牧人终于来到妻子面前。他低头凝视形若刺猬的尸体,以及女尸盖住的三具童尸,突然仰天狂笑。
被杀得只剩十来个的敕勒人皆有些骇然,明显占优势的局面,居然迟迟不敢再动。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牧人反转手腕,长长的刀柄向下一挑,那个大儿子身体飞起,他一把搂住,夹紧马腹,朝拓跋珪这边闪电驰来!
勒着拓跋珪的壮汉赶紧去拉缰绳,殊不料臂中小孩狠狠一咬,他痛叫一声,尔后拓跋珪紧紧抱住马脖子,黑马颇具灵性的一阵胡踢乱蹦,硬是把壮汉摔下背,又朝他身上踩了两脚。
一阵混乱中,牧人已杀到跟前。他解下腰间一把匕首,扔给拓跋珪,错身而过时又把儿子搭到马背上,一边抵挡一边道:“我顶着,趁现在快逃!”
拓跋珪拿起弓箭,紧抿嘴唇,摇头。
牧人一刀砍下一个士兵,狠狠往黑马屁股抬一脚:“走!”
黑马像是知道环境险恶,不顾执拗的主人,斜目长嘶,如箭矢般射了出去。
风声呼啸而过,淹没了远去的厮杀,掩盖了临死的壮烈。
脸上干干的。
值得?不值得?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要变强。
不知何时,一道道沙梁、一座座沙丘横亘眼前。
因为慌不择路,所以离开了大道,再往前走,将是无垠的大漠。
拓跋珪不能后退。因了他知道一旦原路返回,剩下的吐突邻众肯定守在路口,等他束手就擒。
他被抓不要紧,可是,身前的这个男孩子不能被抓,他的父母杀了那么多吐突邻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
找了个背风的沙窝下马,他费力的将比自己高的男孩扶了下来。
男孩腹部被捅了一个窟窿,胸口却奇迹般的仍微微起伏,牧人想必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怀抱一线希望将儿子救了回来,为了这唯一的希望,即便要他死,他也绝不能退回去。
可是,这伤……该怎么办?
他望着男孩煞白的脸,以及那深深一道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想起读过的书上说的以及以前看过的,从马背上取了皮囊下来。
皮囊里有一袋水,他解开外袍脱下里衣,将里衣撕成条状,然后用袖子沾了水,试图清洗伤口。
男孩剧烈而又嘶哑地叫起来:“痛,痛!”
他忙缩手,发现男孩并未清醒。抹一把汗,把余下的部分草草擦了擦,然后一圈一圈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小男孩微睁了下眼,拓跋珪喜道:“要喝水吗?”
男孩摇摇头,闭上眼又昏睡过去了。
拓跋珪叹口气,晃了晃水袋,让黑马饮了几口,自己舔舔唇,却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