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二环可以最后再看几眼他新置办的还未交房的几处房产。
我想我的父亲对我叔叔的认知,与其他人相比到底大不一样。
当我母亲将车开到医院的时候,我姑姑和抢救床都已经停在车库门口等了。把我叔叔交到我姑姑手上,我母亲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此时我母亲带着我婶婶又返回家中,不知是为了给我叔叔带些用品还是做什么。刚到家还没坐下,我母亲就接到了我姑姑的电话,我叔叔已经戴上了呼吸机,熬不过今晚了。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当时是什么样的状态,我只记得她后来说,经我叔叔这一事,她三个月没有来例假,几乎以为自己提前绝经了。我母亲立即开车带上我婶婶,去寄宿中学接我正在读高三的堂妹吴臻臻。然后又打电话叫我父亲立即从北京赶回来。
我堂妹提起她父亲的逝世时,通常会讲到这一段。
她站在父亲的床头,她父亲戴着呼吸机,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喊一声“爸爸”,她父亲眼泪就从眼眶里流出来了,可还是说不出话来。
吴臻臻提起她的父亲,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多年以后我问吴臻臻,我叔叔去世的时候她是什么感觉。
“很生气。”
我感到疑惑不解,“为什么是生气?”
“因为不服。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是他离开?他凭什么走?凭什么丢下我们就这么走了?”
医生说我叔叔熬不过那晚,其实我叔叔到第二天的早上六点才死去。
我父亲后来说,他是因为还没有见到自己的老兄,提着一口气,不愿意闭眼。可是我父亲终究还是没有赶上,晚上的火车票,早上才到,等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叔叔已经躺在太平间里了。
我问过父亲,我叔叔躺在那里,是不是像睡着了一样。
“整个人是乌的,嘴巴都冻乌了。”我父亲回忆起在太平间里见到我叔叔的场景,“还是后来火化之前化了妆,那才能看得过去,那时候才像睡着了一样。”
我父亲说,火化那天,是他和我堂妹一起将骨灰夹进骨灰盒里的,不是我想象中一把火烧成了一堆粉末,其实一些地方,还是有人的形状。
我问父亲:“臻臻不会害怕吗?”
父亲看了我一眼,“自己的爸爸,怕什么。”
我叔叔最终没有葬在我们老家,按他自己生前的要求,葬在了我婶婶的老家,这也是为何我叔叔的死讯可以瞒我爷爷奶奶一月之久的原因。
我能理解我叔叔。
我叔叔在老吴家的地盘上,一辈子也没有特别神气过。我已经说过,我的父亲吴宏文与我的爷爷一脉相承,而我的叔叔,从小就被称为红漆马桶。
我的父亲从小学习成绩便压他弟弟一头,后来大学也比他弟弟考得好。我叔叔开着摩托车送接送我妹妹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父亲就已经买了小轿车送我上奥数班了。那时候的小轿车还是稀罕东西,堵车这种事是从来没听说过的。那几年过年回去我叔叔一家都要挤我家的车。那几年谁不知道老吴家的大儿子宏文发达了,买车了?过了几年我叔叔买了更高级的车,可没过多久我父亲也换车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叔叔一辈子过得很开心,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是天生长了一张带笑的脸。
其实我至今也没弄清楚过我叔叔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发现这个家族中不同成员口中的吴宏武,千变万化。有时我觉得他没有一点吴家人的样子,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吴家人。有时候我觉得他早就从这个家族中挣脱出去了,有时候我又觉得他根本就是这个家族的缩影。
☆、中
据我的推测,我的姑姑吴曦燕大概就是在我叔叔去世之后,放下对我爷爷的怨恨的。她眼看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