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兴致盎然地注视自己兄弟的场子,阿九做甚么他也跟着做甚么,倒有几分像是只学人学成精的小猴儿。
这小孩已经来了好几趟了,过去两个月,几乎天天都见到他。最开始是静静地瞧着,偏着头挂着微笑地看,却也不跟着别人叫好。后来像是忍不住兴头似地,遥遥在墙上模仿起阿九来。这人来时悄无声息,打锣开场时还不见他到,一晃眼便像鬼魂一样窜到墙头上了,身手极灵。去时也不见有大人来照应,向着这边浅浅一揖,挥挥手便独个儿溜了。坊中私宅墙垣与坊墙错落相接,那小孩便像是猴儿进了树林,飘飘荡荡沿着这些交错的矮墙离去。
大都市里无聊的人很多,时值乱世,无聊的流浪孤儿更多,这人显然是其中一员,兄弟俩自己也是孤苦出身,离乡求生,没甚么心思去理他。这人从来不给彩头,也还罢了,看客要不要赏钱,那是强求不来的,最近几次,他居然开始学起自家绝技了,还学得有模有样,令兄弟俩大起戒备之心。
「一定有诈。」昨天夜里,阿九一边洗着伤口,一边跟哥哥说,「哪里来的野孩子,跑来咱们的地头踩点,定是他家大人叫他来偷师的,明天捉住了打他一顿。」
阿六点头说:「就这么办。明日我耍那手『变酒』,当着客人的面,拿一条鱼将他打下墙头。你就扑过去将他扭回来,叫大家评这个理。」
「都是老客人了,肯定帮咱们出头。」阿九忿忿地道,「我的独门绝活叫他说学便学,我还用得着混么!」
「学不来。」阿六摇摇头,安慰弟弟,「上次他在树顶学你那招独脚三重索,身手就有些笨,连我都看出来四五个大破绽,左脚险些踏着了右脚,哪能赶得上你。」
阿九像大人一样皱眉道:「我也见了,可是他一个翻身便把破绽都补满了,身子自管自的,心里像是想也不想。我就办不到,娘的,他还小过我!我回来以后,练来练去练不出那门道,他到底是谁的门下?」
阿六心不在焉,忽然说道:「你捉人时可别太狠了,捉回来先别打,慢慢地问。」阿九说:「我一捉到他先给他一拳,你是不是怕他背后撑腰的厉害!」
阿六道:「你没见他每次离去都给咱们行礼么?咱们长这么大,受过谁的礼?这辈子谁会拿咱们当回事?冲着这个,不要让他太难看了。」
阿九想了想,决定听哥哥的话,闷闷地道:「也对,那一拳我便不打了。」
………【番外:订交(二)】………
此时阿六右手中的破碗已经高高举起,酒水淅哩哗啦往怀中倒,前排看客开始鼓掌,后排看客没看清,俱都往前推挤。阿六左手往怀中一掏,手一提,一条活鱼在手中啪啪地摆尾,酒水溅得满地,他的衣襟却是丝毫未湿。
看客叫好声中,阿六叫道:「别跑!」活鱼往墙头上那小孩摔打过去。
那小孩正在模仿阿九倒立,一怔之下,伸手抄住了活鱼,这才挺身站直。阿六年纪大些,是个少年了,手掌也大,那鱼并不算小,在他掌中堪堪抓得牢,那小孩却毫不为难地把滑溜溜的鱼捉住了,鱼尾兀自乱摆,显是依然生龙活虎。
那小孩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阿九已经一边大叫:「抓你这个偷师的!」一边奔过众人头顶的长索,往墙头上扑过去。
那小孩这时才搞懂了,将鱼往场中的阿六一抛,回身便跑。阿六拿碗兜住了鱼,只觉他这一掷竟也是颇有门道。
阿九抓了个空,紧追不舍。两人一逃一追,在众看客身周借尽地形,从墙头追到树稍,又从檐角追到地面。那小孩似乎大感有趣,时不时还笑着叫道:「来抓我啊。」阿九早忘了哥哥的吩咐,边骂边追,心中本想捉到他打一拳就好,再来变成三拳,再来追到有些喘气,脚伤又痛,愤怒之下加到了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