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开始遇见我认识并同样也认识我的人,三大娘、五哥、魁哥等人。他们说,“洪义啊,这是从哪儿来呢?正赶上过年呵。”我也随之停下脚步,热情作答。我的声音可能不同了,可能有几分城里人的洋气,可能也有少许敷衍和言不由衷。他们又说,“洪义,还是在家时的老样子。”我又笑,但我已感到自己不知该再说什么了。我想起了可以当武器使用的糖果,但糖果在背后的包裹里,我一时拿不出来。我抽身出来,大步向自己的家门走去。临进门,我还在机械地想这街面,有些许变化,但变化不大。随后,我再也想不出这些事物,而是激动地闯进门来了。
我的祖父祖母都在,还有另一个人,就是我的两年前从银川过来陪伴他们的我的父亲。而在这里有关亲情的叙述,我想省略,不是不应该提起,而是一提起来,我会无限地伤感。我不想把这种情绪在故事的一开始便带给读者。再说我还有另一种原因,也就是说我的家园再也不是十年前那种夏秋鲜花盛开,冬季人来客往充满生机的家园了,而将是逐渐冷清下来最终衰亡的家园。这才是我自踏上故土便刻意寻找的巨大变化。但是我或我的父亲,谁也无法改变这一切。我的祖父和我的祖母已经真正地垂老了。
第二节
第二节
我家的院落不大,堂屋以及四周的院墙都是我离开的十年间完成的,因此对于我是完全新的家园。我在时所住的老屋在刚来的街边上,我也特意注意到它了,那老屋还在,但那土夯的院墙已残破不堪。而我们现在的这个院中,杨、柳、榆、槐、桐,还有一些花或果树,如石榴、无花果、香椿、桃、杏,也栽的满园都是,可以想见春夏时是多么明艳。我想,该有一场雪了,旧时在年关常常如此,今年难道竟不下么?
我回来便不愿再出去。打扫了院落,收拾了屋子并重新洗刷了锅碗和案子。随后又去收拾了厕所。我始终深怀了一种情绪,这种情绪使我亢奋、激动还有些许的愁怨。我的奶奶围坐在当间的床上,我每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拿眼看着我,那眼神已经很无力了。而我的爷爷则躺在东间他的床上,像是一床零乱的物质,但他醒时仍让我感到从前的亲切与威力。我的父亲是忙碌的,忙碌使我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一个像支撑我们屋宇的那两根红柱一样的汉子。其实他也苍老了,秃了顶,并且两鬓白霜。屋里还有几笼鸟,白玉儿、黄玉儿和两只绿色鹦鹉。以前的鸟养的很多,现在只能越养越少了。屋里还有一种潮冷的感觉,因此屋里的热气也不像是炉火发出的,倒像是蒸馍煮肉后的一点余温。我家没有挂“主子”,我的祖父是离休干部,他不兴这一套。我家的正堂墙上是别人送他的一个巨幅“寿”字。我闲下来时,便去依偎我的祖父和祖母,我还能听到屋角窥视于我的鼠声,我的内心格外失落。我不知道抗拒这份巨大而无处不在的衰落,该需要什么新鲜的元素。于是我又幻想起了婚姻,幻想那些平日遇见的艳若桃花的面容。晚上,父亲的鼾声如雷,祖母的气息如织,我久久不能入睡。屋角和屋梁,各有许多鼠声。这时我似乎听见窗外有狐仙的脚步轻盈地临近窗前。
第二日是被红艳如火的晨曦送来的,随后一轮白日跃入中天,但是很快又被故土庞大的雾气笼罩了,仅显示出一个莹白的核儿。我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也许是我在努力调整这一切,以便让自己很快地适应或融合其中,也好帮助父亲给这个家做些事情。我们赶集和买菜的地方在北边不远处,那里有一个佘镇。“佘”字是北宋天波杨府佘老太君的佘,但这一镇几千口人并不是她的子孙。而是明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迁徙而来的某个移民的子孙。其实我们村也是这样,因此我们村庄内部是不通婚的。这天上午我和父亲又去了趟佘镇,我们又买了些年货和给祖父买了些他快用完的药。镇上没有集,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