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同事们都喝茶。在加入奉献的大军之前,喝茶成了每个人耳熟能详的一把保护伞。我见过父亲的许多同事,他们把烧杯当做茶杯。有一段时间,还流行过红茶菌,很好喝,酸酸甜甜的,据说对身体也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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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茶(4)
而茶叶,到底能不能减轻射线的危害?到如今,也没有谁出来考证一下。
翻开照相簿,我能看到,父亲40多岁的时候已经衰老了,那样貌比后来离开四川时还要憔悴,14年的少年时光在基地度过。我更知道,在父亲那辈人中,英年早逝的还是不少。我同学的父亲有去世在手术台上的,也有把孩子们都接到身边、安置成干部后撒手西去的。他们离去的时候,也就刚刚50岁。有一位叔叔,名字里还有“太平”,却在遭遇了一次事故后,丧失了劳动能力。他出事的时候才40多岁,后来手都抬不起来。
茶叶,并不能解除和减轻他们承受的一切。
我亲眼目睹,在那个大山沟里,很多人付出了青春,甚至生命,他们就是那沉默的大多数。2004年我曾经悄悄回去看。我看见父亲的同事,两鬓苍苍地在那荒地上行走,我当众落泪。我的多愁善感令同行的长者窘迫。我只能对长者说抱歉,眼泪是因为太多的沉淀,和不为人知的来路。尽管我当年只是年幼的见证者,但我有记忆,一直心存纪念,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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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现在不只喝绿茶了。
因为我的嗜好,各种茶叶都往家里搬,他也跟着我开始尝百草了。
有时候喝到好茶,他会像个孩子一样抓抓脑袋,稍稍惊诧地说,竟有这么好喝的茶叶?以前,爸爸都去干什么了?从来不曾知道?
生死场里石花开(1)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刻在墓碑上,是在蒙顶山。
那是老人的墓碑,我是隔着几代人的后辈。后代给老人立碑,也是要留名的。 这位老人我并不认识。因为那是爱人的长辈,我被刻在了那里。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四川度过的。我曾经以为我了解四川人,包容他们,如同包容自己的老乡;认同他们,仿佛认同自己命运的根。
离开四川后,我听到四川人的口音就觉得亲切,在火车上,但凡耳朵里飘过那熟悉的抑扬顿挫,眼睛里就要悄悄泛起笑意。上了大学,我想加入四川同学会,却因为一口蹩脚的四川话而被拒绝。我对四川人,似乎有种无原则的巴结,忠诚地跟在人家身后,偶尔被斥责也毫无怨言。梦想里觉得,也许嫁个四川人,会是好的。
2001年,我去到了蒙顶山下的城市。这个城市和我的生活相关。我进入了另一个家族,带着笑,带着腼腆,带着隔膜。
他们簇拥了来看我,拣择了最好听的话当面讲给我。女人们都有强烈的表演欲,讲故事的时候必大声,必站在人前,手舞足蹈,七嘴八舌,我有时候听得要笑出眼泪,有时候会忍不住恻隐心疼。而她们,只是说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就已经开演谐剧了。情绪中间没有过渡,悲喜的转换只在刹那。在她们面前,我突然闪现出北方人的木讷来。我是看客,是沉默的旁观者,无法融入,只有注目。
他们带我去了茶园。令我惊讶的是,这里的甘露、黄芽、青山绿水和剑南石花,在《茶经》里全部是贡茶,在史书中,诗行间,它们全部有典可查。这里属于茶马古道的一部分,是解放前西康省的省会,进藏入康的必经之地。甘露是宋代甘露禅师种的禅茶,黄芽是中国黄茶的代表之一,青山绿水是绿茶里最美的观赏茶,而剑南石花,不仅是唐代最好的贡茶,还是维系川藏、汉藏政治和经济的纽带。而这些茶,在全国的茶叶市场上,默默无闻。
我登上了蒙顶山,看到漫山遍野的茶园,亲见西蜀漏天下的云蒸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