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年内见天下统一,收复夏凉失地。而只用你一人性命,便可不失一兵一卒,取得天下,岂不快哉?倒是你不识大局,空想着自个儿性命,不知真正的大义。”
本想或能说服君溟墨,不想他竟倒打一耙,怪到她头上来了,火气一来,她便心直口快地同他对了起来:“究竟是谁不识大局?沐雨城那一百零七名兵士性命,就为了你之所谓计谋而葬送了。岂能谓之不失一兵一卒?况乎传闻本不可信,不过是昏君心智不清、走火入魔,听任心怀叵测之人谗言,方动辄上下、劳民伤财。如此无能之人若得天下,国将不国!”
他却不恼不怒,仿佛听厌了她的说辞,转身便要走。
见他要走,她更是怒上心头,竭力喊道:“你以为这便是老教主初衷吗?老教主心地善良,为人耿直,岂是会走邪门歪道之徒?如此荒谬行径,不过是辱没他半生英名罢了!”
他还是径直走了,她依稀听得他跨出门前低语了一句:“不过一介妖女。”再也不回头,须臾间便消匿于晦暗夜色之中。
雷霆乍惊,毫无征兆地,大雨蓦然倾盆而下,雨点连成直线,将他彻底从她的视线中剥离,再严严实实地阻隔。
屋内暗得可怕,似是一只吞人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于黑暗中及锋而试。满园青色全然浸润于水之世界中,清新、沧凉,褪轻尘,披重寒,空气里弥漫着夜雨芳菲,更为这荒园平添几分孤寂。
她缓缓抬头,四下里看不清一桌一椅,天地间归于一片雨声的沉寂,仿佛只余她一人,等待被黑暗吞噬的命运。她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不知被什么绊倒,跌坐于地,捂着眼,感到无止境的倦怠。
还有谁会来帮她?林宸封已自身难保,渊又不知去向,父母更是生死未卜,她不知这顽劣命运究竟还要延续多久。
窗外电光火石,霎时照亮了半阙云天,明暗交错,她望见了那漫天浮云,如歌如流,方蓦然想起渊曾道:“他日我不在之时,若是遇着险境,便唱这歌儿,自会有人相助。”那时她只道是玩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再记起,便觉只能一试了。
清了清嗓子,她引吭高歌道:“临泠风光好,岁岁年年更争今朝,笙歌一夜接晓,更兼明筝灵号,满城杨柳青青草,都把春来报……二十四枫桥浮云吟清箫……”
歌不长,片刻间便声竞曲终,而后便是冗长的沉寂。又不能言之为沉寂,凄风苦雨,电火轰鸣,甚至自瓦上流下之水皆响遏行云,屋内却更是岑然了。
半晌,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再将歌儿唱了一遍,声音有些颤抖,似是茶盏里不慎落下的珠花,虽不流畅,却别有韵味。屋里甚是空旷,她的歌声于整个荒园内回响,分明是个喜庆的歌,此时听来却甚是苍凉。
雨不断,声自终,直到那最后一声“逍遥”唱罢,四下里回归无人之寂,她方知这一切不过是水中泡影,云中浮虹,这宫墙深深,岂是凡人可随意进出的?
她并不责怪渊什么,或许他当日确是认真道来,只是这世事难料,岂能尽如人意?她真的感到倦了,蜷起腿来,环抱着膝,斜靠竹墙,略微偏头,闭上双眼,她似是一只受伤的麋鹿,于黑暗中苟延残喘。
夜愈深了,雨犹未央,深宫杳杳,更漏绵长。她听着打更人报着时,不出半晌,那更漏声又湮灭于雨夜之中了,一切归于死之岑寂,毫无生机。
算了罢,便如此睡去,她心中念叨着,意识愈渐浑浊,尽管竹墙生冷,她还是不自觉地贴近,欲寻求一丝温暖,纵然只是徒劳。
她梦见自己飘摇于一片汪洋之上,沉浮颠簸。沧海一粟,浩瀚无涯。置身于一洼深蓝之中,望不见彼岸,眺不尽波涛,仰首向天,犹是沉如浓墨,恍如最晦涩的黑暗,不可估量。
却又是蓦然间,彼方升起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