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上她眉睫,雪光闪动,今日之事,她再不会记得。
她沉沉睡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很累了。
轻抬指,他的身后已是茫茫的弱水和杳杳的青山。
他疲倦地似柯上木叶,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枝头,归入春泥。
然而白衣优雅倨傲地伫立在天地皓月中,纷以素雪,扬以红花。
——他不肯倒下,颜倾六界的男子,又怎可如此轻易服输。
他的眸中是浅浅的笑意和深深的悲伤,万种风情,尽在其中。
“薄情,我早说过,爱惜你自己。”慵懒苍凉的声音自彼岸传来。
那人没有回眸,“我不记得了。”
眸若青玉的男子缓缓移步过来,如那人那般的高贵优雅。
无心叹息,“你还是那样做了。”
那人唇角绽出烈艳的红花,“此局,我不放心。”
“无关风月,”无心看他,“何以如此。”
“是呢,”那人笑得悲怆,“我所布之局,又有何纰漏。”
无心却转移了话题,他蹙了修眉,“薄情,你累么。”
男子的笑意逐渐褪去,他迤逦行至花海之中,背影挺直。
良久,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从未。”
红花在风中散将开来,凄迷的悲伤。
“……不累便好。”无心沉声。
薄情,若你累了,自有我偿你一世清欢。
“无心,”男子凉凉开了口,“你看,月光,冥界的月光变暗了,冷了。”
无心移开眸子,嗓音喑哑,“薄情,”他踏了红花,衣角碎了大片银华,“薄情,别看。”
花海中的男子背影修长挺秀,他笔直地站在长风中,白色的发带忽然脱落,泻了三千青丝。
“无心啊,何以慰寂寥呢……”
无心缓缓走过去,俯身拾了花上发带,哑声道,“有我。”
男子淡淡笑了,眉目流转间足以倾倒众生,“多谢呢。”
奈何桥上的老妇漠然地望着弱水岸。
“婆婆定是生气了。”
无心没有接话,他的青衣如玉,身形同样挺拔,他站在那人身后,目光越过那人肩头,望着远处的山。
月光破碎,大雪流离,红花暗淡,铜铃忽起,青灯肆燃。
白衣男子微微有点失神,他伸出修长、如瓷的手,指节轻轻移至眼前。风情潋滟的双眸里流转着悲伤的光芒,惹了满川的红花。
“无心,胸口处撕裂一样的疼——是什么?”
半晌,无心低低道,“是执念。”
“执念呢,”男子凤眸上挑,不掩优雅,“知我者,莫若于你。”
“看到了么。”无心忽然问。
那人闲闲拂了脸际墨发,声音中尽是苍凉的笑意,“是流年诀。它竟然捕捉到了她的气息。”
“隔了亿万年,却依然如此执着。”无心抽出青玉箫,“怪不得那丫头也是这样。”
那人白衣拂却,一把古琴浮于半空,他悲伤地笑了,身形一转,白衣在长风里起舞,尽是优雅。
古琴缓缓落下,他坐在了红花海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琴弦上,随时准备起弦一场风雅。
琴面古拙典雅,焦尾雕花。
白花忽然在他手腕上妖冶地似前尘旧事。
按弹得音,第一声古意自他指尖溢出时,又有一管清冽的哀凉和了进来。
月光突然变得明亮,大雪骤停,红花瞬间萎谢,只剩了一地一地的残枝。
“亿万年了,你终于来了。”那人扬起唇角。
无心撤去了青玉箫,眸光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