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自己倒看得很清楚,父亲认为他们大小和什么都不懂,可是他们却什么都懂。大人们不知道,即使是最棘手的事孩子也能提供非常重要的建议。噢,上帝啊!当这只可爱的小鸟信任而又幸福地望着你们的时候,你们是会愧于欺骗它的!我之所以把他们唤作小鸟,是因为世上没有什么比小鸟更可爱的了。其实,村里人对我生气主要是因为一件事……而蒂博简直是嫉妒我;开始他老是摇头并感到奇怪,这些孩子在我这里怎么全部明白,而在他那里却几乎什么也不明白;后来他则嘲笑我,因为我对他说,我们俩什么也教不会他们,倒是他们会教给我们什么,他自己跟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他怎么能嫉妒我,诬蔑我呢!因为跟孩子在一起心灵的创伤也能得到医治……在施奈德的医务机构里有一个病人,他是一个很不幸的人。他的不幸非常之大,未必还会有类似的情况,他被送来治精神病;据我看,他并不疯,他不过是十分痛苦,……这就是他的全部症结。要是你们知道,我们的孩子对他来说最终成了什么,那就好了……但最好还是以后讲给你们听这个病人的事;我现在要讲的是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孩子们开始并不喜欢我。
我年龄这么大,我又总这么笨拙;我知道,我也长得不好看……最后,我还是个外国人。孩子们起先嘲笑我,后来,他们看见我吻了玛丽,甚至还朝我掷石块。可我就吻了她一次……不,你们别笑,”公爵急忙制止自己听客的讪笑,“这里根本没有爱情。如果你们知道,这是个多么不幸的人,那么你们自己也会像我一样十分怜悯她的。她是我们村子的人。她母亲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婆。在她们那完全破旧的有两扇窗户的小房子里,隔出了一扇窗户,是得到村当局允许的,他们允许她从这个窗口卖细绳子,线,烟草,肥皂,全是些卖几文钱的小东西,她也就是以此为生。她有病,两条腿是浮肿的,因此老是坐在一个地方。玛丽是她的女儿,20岁左右,消瘦孱弱;她早就有了肺病,但她仍然受雇于许多人家,每天都去他们那里干繁重的生活……擦地板,洗衣服,扫院子,照料牲口。一个路过的法国商务代办引诱了她并把她带走,可是过了一星期就将她孤零零一人抛在路上,悄悄离开了。她一路乞讨,上下邋塌,全身褴楼,穿着破鞋,回到了家里;她步行了整整一星期,睡在田野上,得了重伤风;脚上全是伤痛,双手浮肿、皲裂。不过,她本来就不漂亮,只有眼睛是安详、善良的、天真无邪的。她寡言少语至极。有一次,还是先前的事,她在干活的时候忽然唱起歌来,我记得,大家都感到惊讶并笑开了:‘玛丽唱歌了!怎么回事?玛丽唱歌了!’……她非常窘,后来就永远保持沉默了。
那时人家还怜爱她,可是在她受尽苦难拖着有病的身子回来以后,无论谁也对她不表丝毫同情。他们在这件事上是多么残酷呀!他们在这件事上有着多么迟钝的概念呀!母亲第一个凶狠而轻蔑地对待她:‘现在你败坏了我的名声。’她第一个让她当众受辱:当村里人听说玛丽回来了,大家便跑来看她,差不多全村人都愧拢到老大婆的茅屋里来:老人,孩子,妇女)姑娘,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急于赶来贪看个热闹,玛丽躺在地板上,就在老太婆脚跟前,饥肠槽糟,破衣烂衫的,哭泣着。当大家都跑来时,她那蓬乱的头发完全盖住了脸,就这样伏在地板上。周围大家就像看一个坏女人那样看着她;老人们斥责她咒骂她,年轻人甚至嘲笑她,女人们辱骂她,谴责她,犹如望着一只蜘蛛似的蔑视地望着她。母亲自己却容忍了这一切,她坐在那里,点着头,赞许着。母亲在当时就已病得很重,几乎就要死去了;过了两个月也确实死了;她知道自己要死,但直至临死也仍然不想跟女儿和解,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跟她说,把她赶到草棚里睡觉,甚至几乎不给她吃东西。老太婆需要经常在温水里浸泡病腿;玛丽每天给她洗脚,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