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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1 / 5)

心灵焦躁。

需要补充的是,蝗虫渡河的方式,这在父亲的回忆与叙述之外。几年之前,我曾到黄河的滩区小住,十几里宽阔的河面,在夕阳和我的眼目中混沌流下。黄河带着红色,像是烧起了,我想到了灼热的文森特。凡高的线条,在凡高的笔触与眼中,星空是旋转的,麦田是旋转的,甚至乌鸦、农鞋、太阳、马铃薯也是旋转的。我忽然悟到,这里面沉浮着一种呼唤,是灵魂呼唤着灵魂,生命迢递着生命,整个黄河燃起来的时候,充斥着、回旋着、奔跃着向前呼唤的时候,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艄工向我叙说了一九四二年的蝗虫。

蝗虫是在早晨齐集在对岸的,如土石如方木砌在那里;青青无定的蝗虫翅膀是不能搏击飞越黄河的。它们在半空羽翅就累乏了,收拢了,如雨霰霏霏坠在河面上,没有呻唤,没有哀鸣,但日过午时,情形实有改观,大河里浮荡的树叶上枯枝上,渡河人的木船上,都匍匐着一层层匝匝的蝗虫,河西的麦子和树叶已在它们的攒击咀嚼下,消化了,它们听到了鲁西平原深处的呼唤,它们充斥着怒鸣着,又拥挤着去寻找新的生路。

我们不能不佩服蝗虫的生命伟大和团结,老船工坐在燃烧的夕阳下向我叙说蝗虫过河时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单一的渡河方式失败了,蝗虫们开始自觉地纠合,互相厮咬着尾部,胶结着翅膀像皮球像石磙,只一刹,河的对岸有了成千上万的生命的皮球与生命的石磙,它们首首尾尾滚下河滩扑进河里,做最后的冲击。这时,黄河仿佛不流了,赤浊的水头缓缓地扬起着,整个一条大川长河此刻全部变成了那片激动的青青无定的颜色,那些生命的球,有的刚到中流就解体了,抑或是体积愈来愈小,等到了这岸,圆圆的球变成了一坨馒头或小小巴掌,涉河到岸的百不存一,一连三日,无数的球体滚滚从对岸到此岸,向有炊烟和庄稼的地方进发。

蝗虫又一次和人类较量,又一次走向了历史的纵深处,史书的一个页码。我想起了法人都德在《磨坊书简》中描写的那些可怕的蝗虫到来的场面,人们拿棍棒、叉子、连枷,以及铜锅、圆盆、煨罐,有的吹海螺,有的吹猎号,据说只要掀起一种巨大的响声,强烈地振动空气,就足以赶走蝗虫,阻止它们降落,然而,它们还是来了:

“在热气蒸腾的天空中,但见一朵云从天际向这边移动,黄澄澄的,密密麻麻的,看去像是一片由冰粒凝成的云。还挟带着狂风咆哮在万木丛中的吼声。这就是蝗虫,它们彼此间互相依傍,凭着它们伸开的干燥的翅膀,成群结队地飞翔,尽管我们大声吼叫,作出种种努力,但这块白云总是继续前进,在地面上撒下一大片阴影。顷刻间,这片云早已飞临我们头顶上了;不过一秒钟,它们边缘出现了一根线条,一道裂缝。犹如初春时节骤然而来的雨滴,其中若干支已经分散开来,一只只看得很清楚,全是红黄的;紧接着,整块云爆裂开了,一阵由昆虫组成的冰雹哗啦哗啦地倾盆而下。一望无际的原野布满了蝗虫,全是粗壮的蝗虫,大到有如指头。” 。 想看书来

回忆蝗虫(3)

父亲还是在焦记肉铺里,平原上的人面对着铺天盖地的蝗虫束手无策。

关地庙、土地庙、娘娘庙,凡是有神灵泥塑的地方,必有香烛袅绕,村庄里有人在地边燃起篝火,有人在地边掘起大坑,最终屠杀得精疲力竭,杀得愈厉害,蝗虫也愈多。

保长的锣声响在村镇上,不知什么时候,人们盖起了一个几块砖的小庙,曰:蚂蚱庙,供奉起来一个和蔼慈眉的老头,称为蚂蚱爷。锣声响过了,人们到蚂蚱庙敬神灵去了,乌压压的人们用膝盖接触大地,向神灵讨救。

平原里的人们凭着他们悠长的人生经验和智慧,凭着理喻不清的直觉和想当然,他们坚定地信服这和日本人有关,时当一九四二年,平原上还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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