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没流露出来。他曾听方国安说起过,隐石和尚与他颇有交情,是一位性如烈火的侠僧,时在江湖上行走。方国安现已投清,正带兵搜捕和剿灭反清的明朝臣子和遗老遗少。他如去投奔隐石和尚,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他猜疑主持和尚有意推却,要将他送上死路!留在此地不妥,要再逃已身疲力乏,唯有如此才可不使行藏败露。他思虑再三,心中已有了主意。
主持和尚见个个神色可怜,长跪不起,推却之心化成了慈悲心肠。佛法讲的是缘分,大概佛祖早就安排定妥了吧。他睁开慈祥的目光,道:“阿弥陀佛,出家人要做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遵守寺院的清规戒律,尔等可能做到?”马士英唯唯诺诺,一一点头应允。
落发之时,马士英几乎要迸出泪水,但强迫自己咽回肚里。黑白掺半的头发一剃,似乎割断了他与尘世的一切干系,一袭灰色长衫,似乎已掩尽了昔日的安富尊荣。对他来说,这种清苦的日子一日也过不下去,而最难熬的是日日要早课晚课,千篇一律,如周而复始的画着一个圆圈。幸好半月来无人识破他的真面目,住在寺中平安无事。
一日,一小沙弥从外面化缘返回。他直视了马士英一会儿后附在主持耳边耳语了一番,主持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向马士英招了一下手,马士英跟随主持进了禅房。主持请他坐下,这才道:“马大人,贫僧眼拙,你来时未能认出,还请恕罪。”
马士英见左右无人,道:“昔日的马士英已死了,一遁入空门我便已不是我。清军四处搜捕,必欲置我于死地,望大和尚慈悲,马某感恩不尽。”
主持摇头道:“贫僧本有此意,怎奈各地的要道都贴有你的画像,还有你的一位同僚好友阮大铖也正在各地找你,你还是早日离开,以免连累敝寺。”
马士英肚子里暗骂阮大铖卖友求荣不得好死!他揣摸着主持的心思,在室内踱了一会步后,道:“请宽延数日,待寻到一个幽僻之处,即便离开。他即派侍从到山中寻找。一日一侍从回来禀报说数十里地处找到一栖身之地。他直奔方丈室,对主持道:“我这就和手下离开,多谢师父相留之情。清茶一杯,以致谢忱。”将一杯茶敬到主持的手中,双膝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主持喝了一口茶,将杯放到桌子上,想伸手将马士英扶起。突然睁圆了双目只吐出一个“你”字,已仆倒在地。马士英一脚踢翻身子,一探主持的鼻息,已断了气。他几步冲到正殿,朝几个侍从做了个杀的手势,几个侍从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扑向低头念经的和尚,只几拳几脚已干净利索的把寺中的僧众了结了。可怜众僧人未明白缘由已死于非命。
马士英披上袈裟,坐在上首道:“今后未经允许,一律不得外出,一被认出,咱们就都完了。”他令众侍从轮流着出面接待前来拜佛的香客,另派一名侍从外出打听消息。他在寺中每日大酒大肉,活得好不逍遥自在。就这样过了不久,寺中仅有的银子挥霍一空,生计又成为一件头痛之事。马士英也不以为意,童年时那些苦难都熬过来了,到最后不济之时,将寺中驮货骡马卖了也可维持些日子。今后时势的趋向他似乎已成竹在胸。各地的大臣仍在拥兵反抗,谅未经王化的满清坐不稳龙庭。他大骂方国安是个脓包草包,又恨鲁王不准他进入绍兴参政,岂有不败之理?活该!他又在侍从面前大言炎炎地破析明年的时势,别看江东一败涂地,各路藩王大兵一集,挥戈北上,那时化外的满清胡虏又得重新退出山海关外……那时,他重新出山,投靠明主……
他正扬扬得意地分析着天下大势,一随从匆匆进来禀告道:“相爷,不好了,您的老娘和邹太妃一路打听,已寻找到新昌境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