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时我发给民工们最后一笔菲薄的工钱,换了一辆崭新的本田雅阁杀回老家。象所有衣锦还乡的儿子一样,我买了一大堆不值钱的东西,孝敬我情深似海的父母。我那老实巴交的父母抚摸着我的雅阁象抚摸少女温润的手背。他们看我的眼神告诉我,我似乎不是他们一眼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当然,他们那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里还夹杂着一点点可怜的酸楚,已经一年多没看见同样一眼眼看着长大的孙子了。
腊月28,我和我的雅阁荡气回肠地扑向儿子。寒风夹着雪片拥向车窗,车内暖气十足,我仍然打着冷颤。可是,我第一眼看见的,竟是儿子管他叫爸爸的人!可恶。女人把儿子驯化为绵羊。他温顺地斜靠着他的新爸和前期身旁,对我的到来表示冷淡。显然脆弱的灵魂让他忘记昔日恩情和连根的血性,必须用连绵不断的血脉纽带重拾自信和尊严。老实说,她比以前更漂亮了,额外的雨露滋润,风骚毕露。我没有正视她,怕被利爪挠伤。那个男人,在我们谈判时躲进屋抽烟。(他不是先前我要复仇的男人,复仇变得如此奢侈如此多余) ;。我被准许带儿子看他的爷爷奶奶,当前妻出门送儿子时,正好遭遇我那雄赳赳挂着雪花的本田雅阁,我看见她眼里瞬间闪出一道惊诧,尔后突然暗淡下来,也许这是我期待的、完美的、具有杀伤力的一击。说真的,此时我倒有点可怜她,男人应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带来至少是金钱购置的愉悦,我并没做好。而且已经晚了。
父母才是维系亲情的根。他们尽可能地找出儿子玩过的所有玩具,嘿嘿傻笑着看着他玩耍,我在一边抽着闷烟,这真是一个可笑的、可悲的场景,以前那种习以为常的呵斥没有了,就像真正的朋友才肯彼此无所顾忌地攻击,刻意的礼貌和不自然的亲近会让人陌生。孩子毕竟是孩子,当他重新玩过他的玩具时其实是在翻动着他的记忆,儿子又开始不假思索地喊她的父亲和莫名其妙地提问。我们又在一起畅快地爆笑并嘲弄着一个想象出来的怪兽。当我看见父母正在锅灶前愉快地忙碌时,我早已风干多日的泪水,又不知不觉淌下眼底。这该死的泪!幸福是拿来被感动的?请不要让我这样脆弱,脆弱,你的名字是女人!
我打算安定地生活,腾出时间和空间,期待某种改变。往日的朋友络绎不绝,陪我一起喝啤酒,一起痛骂没良心的男人和女人。在我的车里留下吼声、唾沫、烟蒂和某个酒吧女人的廉价香水气息。我们的快乐像狂风下的风车抽筋般旋转。在晨光里沐浴着懒散的身体,懒惰竟也是幸福的一种。一个肯在人生旅途中停下来欣赏美景的人是有福的,那些匆匆赶路的人其实在挖掘自己的坟墓。
和路平的认识是在朋友的婚礼上。显然,那场奢华的婚礼,除了新娘之外她是最引人注目的女人。她不漂亮,但风情万种。洁白如雪的大开领束腰小纨褂,纯黑挺刮显臀的精美西裤,整个身形前凸后鼓,溢满张扬的芳香的肉的快感。
女人,多么的不同啊!和诗一样纯美的初恋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是热情得近乎放纵的女人,她满场飞奔,和几乎所有的男女老小频频举杯,我在想,女人不该买醉到这种地步。当她来给我们敬酒时,已经醉成红眼蜜蜂,朋友提醒我,她跟新郎曾经有一段。我恍然大悟,又彻底迷茫,因为一个女人的勇气和颠狂不是来自嫉妒而是来自看似真诚的祝福,我在她泛着油光的红脸上看不出一丝假装的疼痛。
我们都喝得酩酊大醉。这是朋友们有意设下的饭局,我们围绕着政治的玩笑和一个著名市井无赖的可悲下场谈到兴奋处频频举杯。目光在似有非有、似肯定似否定的话题中蛇一样狡猾地游走,就像一个猎人已经下好了套子正等待那只比猎人还狡猾的狐狸。
父亲病了。父亲是一个健壮而且健康的人。他脸膛红润、目光有神、四肢灵活、干活麻利,然而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