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澄不是不想接纳徐明美,也不是对她没有任何怜惜。徐明美的经历复杂多舛到让人怜惜,如果她只是个旁人,比如南澈,或许也会唏嘘不已,但只要想到十几年前她不负责任地生下她,让她从小就寄人篱下,看尽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无数次在睡梦中叫着妈妈醒来,拥抱她的永远是散发着霉味的棉被,无数次在学校门口眼馋地看着来接孩子的别人的妈妈,心里就一抽一抽地难过。
后来她慢慢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迎合大人的欢心,小心稳妥地生活……她可以不怨她的迟来,但无法说服自己心无芥蒂地喊她一声“妈妈”。
天光微亮,南澈已有了困意,他在迷迷糊糊中轻声问:“姐,你到底是憎恨阿姨,还是憎恨你自己?”
南澄没有防备,心里被猛击了一下,鼻腔酸意泛滥。
自河堤那晚之后,顾怀南再也没有联系过南澄,她打电话找他,也总是没有人接。
或许是他朋友多,活动也多,所以没时间找她吧。南澄这么安慰自己。
但,年少时的思念总是如百爪挠心般让人难受。在忐忑和煎熬中,南澄终于迎来了新学期开学。
报到那天气温回升,南澄穿着灰色的棉衣觉得有些热,搬新书上上下下跑了两趟,后背就出了一层薄汗,秋衣紧紧地贴在身上。
一上午都没有看到顾怀南,她心里有点慌。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南澄爬着楼梯走了神,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扑去,怀里的英语课本散落一地。脚踝钻心的疼痛让她当时就“哎哟”一声叫出了口。
临近中午的阳光从转角的窗户处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眼前金晃晃的一片。南澄拍打着手上的灰尘坐起身时,感觉身上的阳光被什么人遮蔽,他投下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身体之上。
但他只是稍一停顿,就绕过南澄继续往上走去。
“怀南?”南澄抬头看到男生的背影后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对方的冷漠让她以为可能认错了人。
顾怀南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南澄,语调冷漠地问:“有事吗?”
南澄愣了愣,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眼神冰冷得让她慌张无措,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彼此陌生的时期。
“没……没事。”她垂下脸,用手掌撑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脚踝还是很痛,但是踩了踩好像没有伤到筋骨,她弯下腰把凌乱的课本重新整理成一沓,还要以防冲上跑下的男生踩到书页。
但那么小心,却还是有人莽撞地一脚踩在了南澄收拾书本的手指上。她疼得眼泪瞬间就迸了出来。
“对不起哈!”冒失踩到南澄的人是个短发女生,应该是新入学的高一新生,举着手连连道歉,青春洋溢的脸颊如苹果般芬芳光洁。
“没事。”南澄露出安慰的笑容,事实上仍疼得脸发皱。
好像是听到了莫须有的叹气声,然后明明已经视而不见地往上走的顾怀南竟又折了回来,默默地蹲下身帮南澄把课本整理成一摞。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自顾自地抱起了所有课本。
“我自己来就好了……”
置若罔闻女生的话,顾怀南目不斜视地往上走,南澄只得跟在他身后。
教室在四楼,他们会经过三个转角,每个转角都有几秒钟能看到顾怀南完整的侧脸。女生有些看晃了眼,阳光在她眼底破碎成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
第八回 只要一个明朗的态度,就可以说服自己为你披荆斩棘、至死方休
没有人比南澄更能敏锐地感受到旁人对自己的态度,她的敏感多思让童年时的她看起来无比乖巧懂事,因为这样才能少吃很多苦头,而对于少年时期的她来说,过分纤细的心思,最后折磨的却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