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那个不稳定的夜幕里,马蹄声从四方咆哮着逼近,野风狂舞,树木摇摇欲坠。
父亲是个什么神情?他只来得及一瞥,那深邃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自枋头归来的多少个夜里,他撞见父亲在书房苦思沉想,有时也有这样的光芒,然而转瞬即逝,独对棋盘至天明。
“父亲,我们——打回邺城吧!”他突然道。
父亲眼神连闪。
他的父亲,应该笑傲疆场,应该名满天下,而不是夹在这邺城与龙城的半途,左右为难。
他一瞬间下定决心。出邺城是他的提议,那么,回邺城,他一样斩钉截铁——哪怕抗着造反的旗号。
死,他愿挡在父亲的前头;生,他愿拦下所有罪名——父亲的渴望,那隐秘的渴望,他看得再没此刻清晰。
然而,父亲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时机还不成熟。”
终于,大燕在他们的视线中,越离越远。
停住冥思,扯了缰绳掉头,苻丕找上他:“尚未见识过积弩将军的箭法,过来一起。”十分热忱的模样。
慕容令下马拱手:“长乐公已经很好。”
“干甚小器!你们白部鲜卑纵横中原近百年,总不是靠吹的,让我们见识见识。”
他一片坦诚,实不似挑衅。
慕容令颔首:“好。”
苻丕不假思索把手中弓箭递给他:“请。”
既应之则安之。慕容令轻松射出三箭,箭箭穿环。
苻丕拊掌大笑,对众人道:“看见没有,技精者当如是!以后不可再随意起哄我,不然可真闹笑话!”
慕容令道:“长乐公过奖了。”
苻丕驱散众人,与他漫步:“上天厚爱你们慕容一族,瞧瞧你,出身好,模样好,有武艺有学识,又不矜骄,实在讨人欢喜。难怪父王一天到晚赞不绝口。”
“实在谬赞。”
“可有姊妹?”
慕容令忍俊不禁:“只有四个顽弟。”
瞧苻丕一脸惋惜的样子,有些了然:“天王要为你择亲了?”
“是呀——”苻丕摊手:“有这个动向。”
“必为你选一名贤淑妻子。”
“千万不要是我哪个表妹才好。”苻丕做求神状。
慕容令觉得这个大皇子不拘性情,实在爽快。人人说他最像苻坚,果有细微处可寻。他慢慢生出些谈话的兴致,道:“皇太后、皇后皆出自苟氏一门,也不是没可能。”
“我瞧你挺对胃口,想你也不是个乱说的,才说这些。”苻丕压低声音:“太后讲究‘孝’,皇后注重‘德’,好倒也是好的,只是教出来几个表妹一个比一个古板,实在无趣。”
“长乐公可想过自己去求?”
苻丕眨眼:“所以才向你打听有没有姊妹呀!”
“本身并无心仪之人么?”
“哪那么容易找到呢!”苻丕耸耸肩:“你的夫人是你心仪之人么?”
慕容令一楞。
苻丕继续道:“想来应该是的……咦,有人过来了,找你找我?”
小兵寻的是慕容令:“积弩将军,有人从京城至,在帐中等候。”
慕容令看见来人,意想不到:“金熙?”
青年立刻站起:“拜见大府君。”
他一身普通士卒打扮,戴的头盔遮去大半面容,倘非摘下,恐自小相熟的慕容令也难以辨出。
感到蹊跷,慕容令挥退跟随,问:“你怎么来了?”
金熙左右看看,又到帐口撩起帘子瞧了两瞧,直把慕容令弄得莫名其妙。
“大府君见谅,实在是事情机密,属下不敢有半丝马虎。”金熙一